她的心頓時也如那些散落的化妝品般亂了,一回頭,那人對她柔柔一笑,而後低頭幫她撿拾起地上的物件。
那人耐心地撿完,輕輕將每件東西都放回原位,淩亂的桌面在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擺動下重歸整潔。
此時淩晨四點,天色尚未放亮,四周幽黑而靜謐,連平日極為聒噪的蟬都彷彿陷入沉睡般一聲鳴叫都沒有。
於是她的整個世界便只剩下了眼前的人和她擺放物品時所發出的細微聲響。
方冉的側臉在燈光的照耀下被映了一層淡淡的光圈,令平時總顯得有點冷淡的她多了些溫潤柔和,沈晨曦看著看著,眼圈突然就紅了。
鼻子酸酸澀澀,胸口梗的難受。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委屈,但思前想後也找不到委屈的點,而後就更覺得自己委屈。
像小時候她要強,學騎單車時義正言辭地拒絕大人的幫助,最後被摔的渾身青紫大人果真也沒來幫她。
她起初還覺得沒什麼,但最後看著別的小孩在家長的幫扶下騎著小腳踏車歡呼雀躍,她還是歪歪扭扭地一次又一次摔倒,眼淚刷的不住地往下掉,哭著向爸爸跑過去。
一如以前,一如現在。沈晨曦抹了把臉,驀地從背後抱住了方冉的腰。
方冉轉頭輕柔地回環住她:“今天到底怎麼了?”她一縷一縷輕輕地順著沈晨曦的頭發,像在安撫一隻渾身不滿的怪脾氣貓。
“我和她真的沒事,她踩住東西摔倒了,”方冉慢慢解釋道,雖然剛才在床上她已經說了無數遍了,“我去扶她,結果被她拽倒……”
“我不開心!”懷中的人突兀地打斷了她,帶著久違的任性和嬌嗔埋在她胸前悶悶道,“反正你錯了,你就不應該讓她進來。”
方冉怔了下,而後輕輕地,不易察覺地翹起眼尾,接著從善如流地順了下去:“對,我不該讓她進我們家門,我錯了。”
沈晨曦在她懷中蹭了蹭,接著道:“我的裙子也被你給弄壞了!”
“我的錯,給你買新的。”
“昨天被同事潑了咖啡!”
“盡管潑回去,賠償我報銷。”
“我還被老闆罵了!”
“咱不幹了,我養你。”
黏稠的悶熱在兩人一句接著一句的交談中散了個幹淨,不知何時豆大的雨點驟降,陽臺未來得及收的衣服隨風群魔亂舞地紛飛著,白色襯衣的邊角被濺上了一塊淺淺的水漬,如同沈晨曦當年被打濕的裙角。
那時的她神勇無比,看見方冉二話不說就撩起裙子,一腳跨上展臺,猛虎捕食似的沖走向這邊的方冉撲了過去。
層層疊疊的裙襯如雲霧般在空中翻湧,不小心碰倒了一旁沒擰住蓋的礦泉水瓶,清澈的水四處迸濺,在陽光下折出了五彩光環,染濕了她潔白無暇的裙邊。
沈晨曦也像是重新回複到了大學時性情,趴在方冉胸口不願起來,撒嬌似的嘮嘮叨叨埋怨自己近來的憤憤然遭遇。
但突然間,她停住了,四周瞬間靜寂下來,空間中只剩下瀝瀝雨聲回響。
“嗯?”方冉停下了撫摸的動作,低頭看去,然後就對上了一雙黑如點漆的眼。
那雙眼閃著微不可見的瑩光,幽幽地望著她。半響,女生才緩緩開口:“也許當初不該接住我。”
“那可不行。”
“小錯怡情,大錯傷身。”將懷中的人箍得更緊,方冉嗅到沈晨曦耳後,微微笑道,“我可沒有讓自己孤獨終老的自虐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