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燎扭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他:“走是肯定要走的,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朝中有你和汧陽二人暗中看著,想來不會敗壞太多——她意在重振威風,可不想危及山河,何況三省六部已經十分熟練,快馬加鞭送過來,總能處理得宜,我所真正等不得的……”衛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是和你這些對坐的時光,越來越少了。”
他們之間相處,早就變了味。恩深愛重不複存在,情意也早就被光陰消磨,總是兩人都有心,然而也無法修補,所剩下的只有紅羅帳底慾海生波,自傅希如婚後更是再沒有過夜,將來只會越來越差,甜的越來越少,苦的越來越多。
興許一個男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疼的多,傷的多,真正心滿意足好似雨後初霽,天邊一抹霓虹,轉瞬即逝,是片刻幸運罷了。衛燎坐起身,投往傅希如懷中,繼續低聲說道:“你不該與我好好道別嗎,數月之後經久離別,等我回來,你我就……再不能有什麼好日子可過了。”
他總把你我說得好像同一個人,傅希如聞言,也不多勸諫,雙手合抱住投在自己懷裡的人,默然片刻,抱著他往床帳裡走。
其實這還算不上是夕夜,時候還早,太陽好好的掛在天邊,不過也並沒有人在意。衛燎並沒有料到這麼容易就讓傅希如屈服,當下被放在床榻上也不多說話,倚在枕上看傅希如。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人之間越來越像是露水情緣,而非傾心之愛。大概世上露水情緣易得,傾心之愛難求,就算是有幸遇上這麼一個人,倘若不夠緣分,或者沒能早早明白,萬般珍重,就總是會弄丟,再也無處找尋。
千古人心易變,並非故人忘卻舊情,而是風太冷,水太涼,夏日雖然漫長,然而終究有結束的一天。
衛燎生平從未經歷過這樣漫長的告別,也就自然而然對此刻骨銘心,他在當下這十分類似偷情的場景之中不得不想到有一年二人在梅亭畔胡作非為,正撞上內監來探查情況。當時是秋日,天氣不算和暖,明月高照,一時情急下,傅希如把自己的鬥篷劈頭蓋臉的罩過來,他不得不蜷起來裝成瑟縮的宮女,一頭黑發無拘無束在外頭流瀉,因驟然離了熾熱肌膚而瑟瑟發抖,真好似害怕一樣。
當時世家子弟與宮人情好之事也不罕見,曾經出過求娶皇後內侍為妻妾的美談,因此宮中風氣倒是並不以為異。那內監正好與傅希如相熟,是先帝身邊有頭有臉的人,見此也就笑一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衛燎認得那聲音,渾身僵硬的聽著,想到的是倘若父親知道他如此不顧廉恥,那多半是無法善終了,當即死死摟著傅希如的腰,感覺到他的手放在鬥篷外面摟著他輕輕安撫,竟在那時候因為這毫無實際用處的安慰而驟然平靜下來。
後來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那內監對先帝提過這件事,先帝也曾經取笑過傅希如,問他欲得姬妾乎,傅希如自然是請罪不疊。那時節顧夫人還很得聖寵,連帶父子幾人在宮中也暢行無阻,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了,所幸到最後賜宮女的事也沒能成真,衛燎那時候很是鬆了一口氣。
然而如今沒有宮女,卻有名正言順的公主了,衛燎想了一番舊事,又勾起常日以來積壓的憂愁,等到傅希如真正欺身而上,就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衛燎心裡知道,倘若空有美貌,未必能入傅希如的眼,他這一生專愛漂亮又有毒的事物,衛沉蕤正是這樣,野心勃勃,勇氣卓絕,還有一張無論如何都美麗的臉,正是傅希如會喜歡的那一種,且對方擁有他自己畢生無法得到的名分,難免生出幾分說不出口的妒忌之心。
傅希如看出他走神,一手拽下來羅帳,另一手抬起他的臉:“在想什麼?”
溫柔得如同誘供。
衛燎就算心中滋味難言,到底也說不出口和一個女人爭風吃醋,何況這女人和他分屬同族,血緣親近,還是他的晚輩。他一向是個自矜自傲的人,做不出來這樣的事,然而忍也是忍不了太久的,傅希如凝視片刻,他也就不情不願的開了口:“你揹著妻子同人鬼混,滋味如何?”
傅希如幾乎被他氣笑,按在他胸口薄薄皮肉上的手重了幾分:“那麼陛下揹著妻兒同人鬼混,滋味如何?”
衛燎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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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夏天結束了在日語中是各種美好的東西都結束了的意思,這不走心的粗暴解釋),這章用這個章節名就很合適。
“衛燎心裡知道,倘若空有美貌,未必能入傅希如的眼,他這一生專愛漂亮又有毒的事物,衛沉蕤正是這樣,野心勃勃,勇氣卓絕,還有一張無論如何都美麗的臉,正是傅希如會喜歡的那一種,且對方擁有他自己畢生無法得到的名分,難免生出幾分說不出口的妒忌之心。”
這個年輕人心裡沒點逼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