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多麼冠冕堂皇。衛燎心裡一片煩亂,下意識向前走了兩步,讓兒子成功的把自己的手指塞進嘴裡,含著睡著了。
他嘴裡發苦,心裡也苦,心知已經挽回不得,但也無力再裝什麼我並不在意,仍舊低聲道:“朕……只是想給你看看他,他是我的兒子,將來定會比我好。”
突然抬起眼來:“我給你太師之位,讓你教養他長大,如何?”
傅希如讓孩子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穩住,騰出另一隻手,輕輕將衛燎那隻手指拿出來,向前幾步,重新將孩子放在榻上,用小被子裹起來,讓他安穩的睡,同時輕聲道:“臣何德何能,太師之位不敢領受,天下博學大儒至多,陛下可以任意揀選,殿下定然會很好的。”
這推辭倒不是故作謙讓,衛燎被他接連拒絕,臉色已經不大好看,然而與平常不同,這不好看不像是惱怒,生氣,而是畏怯,愧疚。傅希如看在眼裡,心中嘆息一聲,伸手拉著他走到屏風後。
衛燎心性究竟也不差,已經緩和了臉色,定定道:“總有一天你會是的。”
果然是皇帝的口吻,輕描淡寫也是金科玉律,傅希如並不懷疑他做得到,然而只是他自己不怎麼動心而已。這孩子他並不覺得不好,也不覺得有什麼芥蒂,他們二人之間已經談及生死,勝負置之度外的抵死纏綿,世間也就沒有什麼坎坷比得過,過不去了。
他漫不經心的拿出一方帕子,給衛燎擦拭肩上的口水印,同時溫言軟語:“這算什麼大事,陛下看重臣,是臣之榮幸。”
靠的太近,衛燎就很乖,一動也不動站在他面前:“真的是?”
“真的。”傅希如面不改色。
衛燎低聲笑笑,不再追問了。
他心裡想什麼,哪怕不願意和傅希如對視,也能被對方猜個七七八八,並非是因為衛燎這個人一眼就可以被看透,而是兩人認識這麼多年來,衛燎都盼著他能懂自己。
傅希如伸手摩挲他的下頜,衛燎怔怔的,仍舊在原地站著,場面無端的曖昧了個徹底,冬日天光昏暗,在哪裡都像是身處秘密之中,傅希如略一用力,他就抬起頭來,正碰上柔軟溫暖的一個吻。
衛燎終究不捨得這無用的安撫,慢慢閉上眼睛,濃黑眼睫如同落下來的簾幕,遮住嘆息與臨近結局的感傷。
他虛虛靠在屏風上,腰間橫著傅希如的另一隻手,讓他牢牢貼在他身上,好似從地底同一根系裡長出完全不同的兩支花,衛燎攀住這個人的肩頭,也不再計較縈繞心頭的哀愁了。
短就短吧,短短一季,也算是嘗過世間最甘醇的滋味了。
即使心中並未主動的去尋覓,這一吻結束,衛燎仍然不免眼中含著朦朧霧氣,縈繞心頭的委頓也消失不少,傅希如仍舊摩挲他柔軟透薄的頜下肌膚,他指尖有繭,有些粗糙,但卻祛除了癢意,麻酥酥的,衛燎捨不得退開,任憑他像是哄孩子一樣低聲哄自己:“陛下有了孩子承繼萬世,該欣慰才是,怎麼不高興?”
衛燎默不作聲,往他懷裡一躲。現在說這句話太遲了,可他已經不想要什麼千秋萬世,什麼承平天下。
他想要的,早就沒了,再也不是他的了。
春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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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孩子都生了,這倆也老夫老妻起來。是個沉穩丈夫和愛嬌妻子的組合哇。
李婕妤:我兒子不是你們秀恩愛和搞羞恥pay的道具!
衛燎:這算什麼羞恥?
潘貴妃:你還想當著我兒子的面做什麼?
衛燎:這明明是我兒子!
衛沉蕤:呵,方才好像聽到一句“真香”?
傅希如:……四個女人是多少鴨子來著?
人類的幼崽真的好啊好,倘若不是躬親撫育,自己喂養,偶爾玩一玩,就好像玩弄人家的小貓小狗一樣,那感覺簡直舒服。軟綿綿的,奶香也不討厭,熱烘烘的,還很純潔無辜,稍周正一點,我的母性就噴薄而出。
時間長了就不行,我也不會想要照顧孩子的。
還記得春天來了要發生什麼事嗎?對,是衛燎後爹傅大人再婚的好日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