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如出身雖然好,但與未來的皇帝相比,不過輕如鴻毛,先帝並不把他看得太重,只是仍舊上了幾分心,召見過,露出一點意思。
衛燎太清楚父皇能做到什麼地步,在紫宸殿裡跪過一天,什麼話也不說。
他是知道賭運氣興許先帝也不會做什麼,可卻不能等著旁人來告訴他訊息,告訴他傅希如逃過一死,而非得要自己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求得先帝放過這件事。
他知道先帝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即便說了也不會博得信任,不如用這行動表態。
別碰他,碰他也就是要衛燎的命。
衛燎當然知道自己這抵抗多幼稚,先帝倘使真的殺了傅希如,他又能真的殉情嗎?無非是從殼子裡死掉而已,活還是一樣的活,將來也照樣稱孤道寡,高處不勝寒。
他既不能弒君父,又不能篡帝位,就是像傳說故事那樣泣出碧血來,也是不大可能的。
好在先帝終究沒有動手,不過是掃他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一笑:“你終究有一天會後悔的。”
那時候衛燎還不明白他會為了什麼事後悔,雖然大概明白先帝並非嘲諷,也並非詛咒,只是作為過來人勸告一句,聽與不聽全在他自己,甚至不如說是一個意興闌珊的預言而已,但那時他自然不可能信。
這事過後衛燎有好一段時間躲著傅希如,不肯讓他發現自己膝蓋上的淤青。在宮裡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像樣的,值得稱道的犧牲,他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
況且那時候他還是稚氣未脫,天真可笑,只以為只要有這顆心,往後什麼都不必害怕。
後來時移世易,他這顆心從無變更,但那居然已經不很緊要了,要命的是其他事,其他人,其他東西。
都說有情人之間一根針也插不進去,而他和傅希如之間,簡直是遠隔重洋,這深海是一片沸騰的滾湯,不是越隔越遠,就是投身鼎鼐,化成白骨。
衛燎不知道傅希如選了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唯一會選的路。
他早就不畏死亡,怕的只是要獨自死去。
紫瓊因想起這樁舊事,而生出許多感慨,一時之間晃了神,衛燎卻轉瞬就恢複過來,搖搖頭,無聲的拍拍她的手聊作安慰,旋即往中書省的方向去了。
中書省在宣政殿側近,與紫宸殿相隔不算遠,不過往常衛燎出行,自然是吩咐備好車駕,到了時辰過來,中書省內也心中有數,迎候就是了。
或者徑直宣召到紫宸殿,像這樣自己一路走過來是從未有過的事。
紫瓊看著他去的方向,又想起他說要頒一道旨意,茫茫叫人往中書省趕去,好歹先叫哪兒的人知道,緊趕慢趕,總算搶在衛燎進來之前排了個班次恭迎聖駕。
衛燎卻無心應付這些虛禮,徑直上到都堂,解了薄鬥篷,開門見山:“擬一道將清河公主賜婚傅希如的旨意。”
堂下面面相覷。
衛燎蜷起手指,漸漸感到一陣冷氣灌注到全身,他無比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事,將來又會是怎麼個情形,想了想,加了一句話:“既然是公主的喜事,就給她換個封邑吧,換到汧陽。”
這就是說從此這位公主要稱汧陽公主了。
底下聽候吩咐的重臣由中書令帶頭,默不作聲的交換了一番亂糟糟的眼神。
衛燎也不去看他們的表情,說完了就站起身走出門去了。
汧陽縣是他送衛沉蕤的新婚大禮,而答應這件事,就是他對傅希如的致意了。
你既要一個婚姻,我就給你一個完滿無缺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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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唉,其實衛沉蕤和衛燎長相大概也就是能看出來是一家人那種程度。
衛燎:這時候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我大哥沒死就好了。
衛沉蕤:醒醒,我國也丟不起這個“某在藩親王因無法與情人約會而造反”的臉。
傅皇後:喂?欸!是我,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入宮嗎?
李才人:這許多人的電影,我就現在不想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