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初搖搖頭,道:“梅花冬天開,怎麼能一樣。”
玉露將手中那朵花放下來,神色好奇道:“是誰送來這麼一大包花?”
蕭如初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道:“是……一個朋友。”
這麼說著,她便想起那個男子來,說話做事總是斯文有禮,和和氣氣的,書上說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約莫就是這樣的了。
想到這裡,蕭如初讓玉露去前院打來清水,將那些山梅花的花瓣都輕輕沖洗一遍,然後放到窗臺的風口處吹幹,又將之前陰得半幹的艾草取來,放進陶杵中搗成汁液,倒出來,擱在一旁。
待那些山梅花的水珠都幹了之後,蕭如初拿了一部分照例搗成泥,清淡的香氣頓時蔓延開來,往其中加入幾片薄荷葉和二兩白芷,繼續搗汁,分三次把艾草汁加了進去,直至其完全混合為一體,她心裡想著事情,手上的動作便有些漫不經心。
玉露趴在案幾上盯著看,偶爾深深嗅了一下,驚喜道:“小姐,這個香氣好聞,是您自己想出來的方子麼?”
蕭如初回過神來,沒有答話,只是取來春天曬幹的桃花和老山檀香片碾成粉末,一起倒入花泥中,攪拌均勻,然後再封起來,放在後窗下的小幾上,這裡風大,需要陰幹十二個時辰。
到了晚間,蕭如初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夜幕四臨,便叮囑玉露道:“我出去一趟,稍後便回。”
玉露連忙道:“小姐要去哪兒?奴婢隨您一道去。”
蕭如初拒絕道:“天色暗,我一個人去便可,來回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她說著,便出門去了,特意繞去灶房拿了兩個火摺子,這才順著遊廊往花園的方向走去,這幾日闔府上下燻了艾草,寂靜的草叢中也聽不見蟲鳴了,倒是廊下掛著的畫眉鳥兀自蹦跳著,啾啾鳴叫。
蕭如初拎著一盞小小的燈籠,穿行在遊廊中,燈光映照著廊柱,投影在地上,影子幢幢,頗有幾分詭譎的意味,就在這時,往後院去的岔道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同時,蕭如初又嗅到了空氣中那幽幽的香氣,不由呼吸微微一滯。
然後此時再躲開也來不及了,那人明顯看見了她,立刻加快腳步過來,笑著道:“弟妹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那人正是唐懷瑛,此時見他,蕭如初便想起當時和玉露路過花園時候,撞見的事情來,這回又見著他從後院過來,心中總覺得十分不自在,不大願意與他說話,遂抿唇答道:“下午去佛堂送經書,落下了東西,這會正要過去尋,二哥怎麼在這?”
唐懷瑛笑了一聲,走近道:“這合該我與弟妹有緣,我方才從後院過來,這就遇見了弟妹經過——”他說著,一面拿眼睛上下打量著蕭如初,笑容中帶著幾分令人不適的神情。
蕭如初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炸起來,見他這個光景,如何猜不透他的意思?唐懷瑛又走近幾步,低聲含笑道:“三弟如今不在府中,弟妹夜裡可寂寞得緊?”
蕭如初猛地退後一步,突然提高聲音道:“二哥自重!”
唐懷瑛原本正欲再說幾句,被這一聲高喝嚇得唬了一跳,連忙左右四顧,口中道:“弟妹這是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蕭如初冷聲道:“二哥,我方才從西廂院兒過來,正碰著二嫂在尋你呢,許是有什麼急事,你不回院子看看麼?”
唐懷瑛原本起的幾分心思被她方才那一聲高喝嚇得沒了影,再加之他才從後院回來,想想來日方長,那份意思又暫且淡了一些,只是假笑道:“這麼晚的天兒,弟妹走夜路可要留神點兒,萬一碰著點什麼,那就不好了。”
蕭如初語氣生硬道:“多謝二哥關心了。”
見她有了防備,唐懷瑛便只得訕訕離去了,蕭如初心中鬆了一口氣,確定他真的走了之後,這才提起燈籠繼續往花園去。
待到了花園中,蕭如初仔細地觀察著兩側的花木,直到看見一叢茂盛的迎春花枝條,密密麻麻地擠挨在一起,此時花已經開敗了,唯有翠綠的枝葉蔥蔥鬱郁地生長著。
蕭如初左右看了看,便吹熄了燈籠,撥開枝條,一道隱蔽的小徑露了出來,這便是當初唐懷瑜帶著她們出來的那一條路了。
順著小徑往深處去,當兩側的花木枝葉漸漸稀疏起來,蕭如初便知地方到了,緊走幾步,果然見著前方出現了一線圍牆,同時,一陣清淡幽靜的花香順著微風送來,那是瓊花,也是蕭如初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