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綴又重頭點了一遍, 發現每種布料都多出了一匹,蕭如初在一旁看著,便道:“把多出來的都挑出來,給她們重新送過去, 或許是弄錯了。”
玉綴應下, 收拾好了之後,便出門去了, 過了許久才回轉院子裡來, 進了正房,對蕭如初道:“她們說這就是給咱們院兒的, 多了便多了, 死活都不肯收回去。”
聞言,蕭如初想了想, 從妝臺下的匣子裡取出幾盒制好的香來,玉綴見了,有些驚訝道:“這不是……”
蕭如初自顧自把香盒整理好, 放到一個新的雕花匣子裡,口中淡淡道:“香就是用來燻的,倘或收著,氣味和效用也就不如從前了,這香不大適合我,還是送給能用的人才不算浪費了它。”
她說完,把那匣子輕輕合上,交給玉綴, 道:“無功不受祿,我們也總不好白白拿人家的東西,這香你就給她們院子送過去,別的不必提起。”
玉綴欲言又止,卻見蕭如初神色如常,便把話又咽下去了,道:“奴婢省的。”
她說著就帶著匣子出去了,屋子裡的燭火顫顫跳躍著,過了一會,蕭如初才恍惚回過神來,那香並不是她調變的,而是蕭林氏留下來的,名為舊局,品相上乘,香氣甘冽,卻又如春風拂面。
那幾盒香與蕭如初平常製出來的香大不相同,並不適合給女子燻用,蕭如初製出來的香,大多都是甘甜溫和,聞起來纏纏綿綿,在鼻尖揮之不去,即便是她最喜歡的青山貫雪,也有這樣的弊端。
蕭如初從很久之前就想著要製出與舊局一樣的香來,但是這麼多年,她不知試過多少次了,從未成功過,她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調香手法差了蕭林氏一大截。
蕭如初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竟然把僅有的三盒舊局全數送給了唐懷瑜,她想了想,或許也算是念著他的好罷,她長到如今十幾年,除了玉露與玉綴以外,從未有人為她出過頭,也從未有人想到過她。
她得到的東西少,便愈發珍惜,有人待自己好,可以不說,但是心裡要記得,即便唐懷瑜只是舉手之勞,順便關照自己同胞哥哥的妻子,但是受用了恩惠的人終究是自己。
她不能欠別人的。
隨著端陽節愈近,唐府到處都掛上了艾草,以驅百蟲,每個院兒都分派了一壇子雄黃酒和粽子,蕭如初向來不愛飲酒,只淺淺嘗了一口,便被那酒氣嗆得臉頰飛紅,索性都賞給了玉露幾個人吃。
第二日便是端陽節了,之前擱在東廂窗臺上的艾草都陰幹了些水分,蔫嗒嗒的,蕭如初取來一些放進陶杵中搗成了汁,屬於艾草特有的香氣便充盈在整間屋子,艾草的香氣過於濃烈了,蕭如初想了半天,又加了一些丁香進去,試圖壓一壓艾草的氣味。
結果沒成想,艾草的氣味沒壓住,和丁香混合在一起,聞起來總有一種怪異的味道,說不上難聞,但聞起來就是有些刺鼻,這是失敗了,蕭如初實在沒忍住,直接倒在窗臺下做花肥了。
就在這時,玉露進了院子,見蕭如初在窗前,便笑嘻嘻地喚道:“小姐,有人送東西來。”
蕭如初一愣,定睛看去,果然見她手中捧著一個布包,疑惑道:“哪兒送來的?”
玉露笑道:“是門房方才送過來的,也沒說是誰送的。”
她說著便進屋來,將那布包放在案幾上,道:“小姐先看看?”
蕭如初實在想不到誰會給自己送東西,唐府外的人,總不能是蕭府裡頭送過來的罷?那就太意外了,她這麼想著,便把那布包開啟來。
布包嚴嚴實實的,包了一層又一層,可見包裹之人的慎重和用心,隨著包裹開啟,蕭如初忽然聞見了一陣清淡的花香,特別熟悉,彷彿在哪裡聞見過,但是細細一想,又說不上來。
她手中的動作加快,將最後一層布揭開,其中的物事便露了出來,玉露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便是蕭如初也有些愣住了,那布包中其實也並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而是一捧花兒。
雪白的花朵朵完整,映襯在靛青色的棉布上,顯得極其好看,看得出是精心挑選過的,花朵俱是將開未開的狀態,花苞半合,如同含羞的少女。
這是……大悲寺的山梅花?
玉露伸手拿起一朵來,湊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然後又仔細地端詳著,訝異道:“小姐,這是什麼花兒?好香。”
蕭如初愣了一下,才答道:“是山梅花。”
玉露嘻嘻笑道:“這名字好生奇怪,與梅花是一家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