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提起這個,蕭如初便知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但是她只是斂著眉眼,沒有搭茬,柳氏便繼續道:“他去老太太那裡鬧了一通。”
說到這裡,也不知是不是沒心情了,柳氏把茶盞擱在桌上,道:“他素來與懷瑾親厚,這我也是知道的,親兄弟,血濃於水,懷瑾也是個好孩子,雖然他是庶出,但是倘若說作為嫡母,我苛待了他,不把明清苑放在心上,這話聽在耳中確實誅心了些。”
說到這裡,柳氏嘆了一口氣,道:“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昨兒個懷瑜在正房大院時說的那些話,著實令我心寒,這想著想著,我一宿睡不著,今兒起來頭便痛得緊了。”
她說著,把手平放在小幾上,望著蕭如初,語氣意味深長道:“懷瑜向來是隨著性子說話,如今年紀看著也還輕,往明面兒上說,我是做長輩的,也不能與個晚輩計較,把這些個話往心裡去,往內面兒上說,我是做嫡母的,管教也不是,不管教也不是,他說便說了,也只能隨他去罷,但是你是我唐府明媒正娶的媳婦,是懷瑾的妻子,可萬萬不能這樣想。”
蕭如初垂著眉眼,細聲道:“夫人說的是,如初記下了。”
柳氏敲打完畢,語氣轉為欣慰:“我第一次見你,便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見多了人,想來是不會看走眼的,日後在府中,萬事都要恪守本分,不要給人留下話柄才是。”
蕭如初自然應下,柳氏便又道:“既然正房大院發了話,那明清苑的修整花費,我稍後也著人給你遞過去,從前這事兒都是正房大院那邊安排下去的,如今頭一回給到我這裡來,便鬧出了這種事情,哪邊都不好看,稍後你去了正房大院,說話還得小心些,昨兒個那麼一場,老太太怕是心情不好。”
柳氏說罷,便推說昨夜沒睡好,身子睏乏,蕭如初順水推舟告辭了,待見著她出了小廳,柳氏吩咐一旁的綠梅道:“待會著人把銀子給她送回去。”
綠梅應下,自去安排不提,卻說蕭如初從東跨院出來,接下來要去正房大院請安,玉綴有些緊張地小聲問道:“這便過去麼?”
蕭如初看了看天色,道:“正是這個時間,倘若再不去,只怕又有得說道了。”
玉綴也是見過老太太的,蕭如初每日裡請安都是帶著她去,她琢磨了一會,覺得若是換了自己是蕭如初,怕是這會不太敢去那個院子。
不知怎麼的,玉綴覺得正房大院總有一股子怪異的氣氛,讓人精神緊繃,片刻不得自在,進去之後只想快快退出來,便是東跨院也比那兒來得好。
雖然這樣說,但是正房大院不能不去,蕭如初與玉綴兩人說著話,便往那邊去了,今兒天氣還不錯,雖然不見太陽,但是好歹沒再下雨了,遊廊外種了幾樹夢冬花,如今正是開花的時候,鵝黃的小花簇擁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開著,引來蝴蝶蜜蜂飛舞,一派勃勃生機。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正房大院門口,蕭如初才至門前,一名小廝便出來道:“三少夫人,老太太今兒身體不適,起不得身,這兩日都不見人了,您還是回罷。”
蕭如初點點頭,道:“那就煩請你幫忙向老太太問一聲安,待過幾日,我再來請安。”
那小廝連忙應下了,看著兩人回轉往西廂院子去,這才再次進了宅院,老太太的貼身丫鬟流螢正在小廳前站著,接過一名小丫鬟遞來的熱水,見了他去,便隨口問道:“人走了?”
小廝道:“走了,說是讓幫忙問老太□□。”
流螢聽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罷。”
她說著,端著熱水去了後院,一名小丫鬟躬身端著那金絲絞的鸚鵡架子,老太太正坐在石凳上,伸手逗那鸚鵡吃食,精神矍鑠,哪兒有半點不適的模樣?
流螢過去伺候著,老太太逗完了鸚鵡,又喝了一盞茶,才慢吞吞地道:“走了?”
流螢答是,又把蕭如初的話說給她聽,老太太哼了一聲,冷笑道:“聽她問一句安,怕是要折壽。”
流螢沒答話,老太太擦了手,把帕子往盆裡扔了,語氣沉沉道:“都是一群討債鬼,早早死了清靜。”
沒說誰是討債鬼,也沒說誰早死了清靜,聽了這話,流螢只是彎了腰,動作愈發緩和,並不敢插嘴接茬,只是聲音輕軟地道:“老太太別氣壞了身子才是,不想見,便不見他們,您是長輩,在這府裡頭是最大的輩分兒,說出一句話來,那分量是誰也比不過的,何必與晚輩們置氣。”
這話聽得老太太氣順了不少,想了想,又叮囑道:“這幾日誰來請安都不見,可讓我多順心過幾日罷。”
流螢連聲道:“奴婢記下了,老太太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