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罵完,便聽後院那邊傳來腳步聲,隨即玉露的聲音響起,問詢道:“怎麼了?恁大個動靜,可是誰摔了麼?”
疏桐退了一步,拿起灶臺上的食盒便往外走,果然看著玉露舉著燭臺過來,見她沒事,舒了一口氣,道:“原來是你,我還道是誰呢。”
疏桐只做不知,問道:“我正要去後廚呢,玉露姐姐有事?”
玉露道:“無事,方才這邊好大一聲響,小姐在東廂門口都聽見了,近來下雨,地上滑,便著我來看一看,別是誰沒留神摔地上了。”
疏桐笑道:“方才風大,把門給吹上了,倒叫少夫人和玉露姐姐擔心,沒事呢。”
“沒事就好,”玉露笑著打趣道:“得虧是風,這要是耗子,我可就不來了,熱水燒好了沒?小姐等會要用的,李嬤嬤呢?”
疏桐道:“熱水我方才瞧著已經燒好了,在灶臺上暖著呢,李嬤嬤說是腹痛,出府買藥去了。”
玉露聽了,便去灶臺處看了看,只見水果然燒好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罷。”
說著便舉著燭臺往後院小步過去了,東廂的燭火通明,蕭如初正端坐在書案前,手裡捧著那捲雅香志,看得聚精會神,玉露立刻放輕了腳步聲,對玉綴道:“熱水已經好了。”
“好了有什麼用?”玉綴沖書案那邊努了努嘴,道:“喏,從你走開到回來,連姿勢都沒換過的。”
玉露道:“這怕還要看一兩個時辰罷?”
她說完,便見蕭如初動了,兩人還沒來得及驚喜,又見她取了一隻筆來,玉綴見狀,趕緊過去為她磨墨,鋪了宣紙,蕭如初便開始寫了起來。
玉露看了一會,好奇道:“小姐,這不是書上都有的麼?怎麼還要再抄一遍?”
蕭如初一面快速地謄寫著,一面答道:“這冊子太薄,我怕到時候翻得次數多了,把書給翻壞,還是再抄一遍才好,免得把人家的書弄壞了就可惜了。”
玉露道:“那重新買一本不成麼?”
蕭如初笑了一聲,筆下不停,口中溫聲答道:“這是孤本,哪兒有的買?便是有的買,又去哪裡尋?世間種種,能輕易用錢買來的,大多也不值錢,既不值錢,到了手後,又如何會珍惜?”
這繞口令似的,聽得玉露雲裡霧裡,只覺得又回到了從前跟蕭如初學寫字那會兒,彎彎繞繞,腦子都要糊成一團了,最後想了半天,才老實道:“小姐,奴婢不懂。”
蕭如初頭也不回:“我也不懂,說不得來日便懂了。”
玉露嘻嘻笑道:“那小姐到時候參悟懂了,便細細說與奴婢聽便是。”
蕭如初的筆停了停,忽然一笑,道:“行,待來我參悟明白了,再仔細教你。”
一旁的玉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擠兌她道:“真是懶得連腦瓜子都可以省下了。”
蕭如初抄那雅香志,一直抄寫到深夜,直到玉綴再三勸說,這才擱下筆,去梳洗睡了,東廂的後窗開著,從榻上隱約能見著外面那一樹芭蕉,翠綠的葉子遮遮掩掩地藏在窗扇後,恍若一名羞怯的女子一般,偶爾滴答一聲,屋簷上還有水珠落下,啪地發出微微輕響,將這沉澱了四個月之久的暮春氣息濺落開來。
待到次日,蕭如初去東跨院請安,坐了一會,果然聽柳氏提起她回蕭府歸寧的事情來,她坐在上首,笑容和氣地道:“如今你也是我們唐府的人了,趕明兒回去,即便是在孃家,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要缺,免得引人說道。”
蕭如初垂眸溫順應下了,柳氏挑著話頭問道:“昨兒個派了匠人過去明清苑,沒有出什麼岔子罷?”
蕭如初答道:“夫人挑的人都好,匠人做事有條有理,管事也盡職盡責,並沒有什麼岔子,想是過幾日便修得完了。”
“那便好,”柳氏拿起茶盞,細細地吹拂著嫋嫋熱氣,口中道:“昨兒個,懷瑜去了正房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