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三日,便是蕭如初回孃家歸寧的日子了,玉綴和玉露幾人一大早便忙活起來,又是伺候梳洗,又是收拾行李的,疏桐並吹綠兩人在院裡聽吩咐。
因她們回去這一日,匠人仍舊是要來修繕房屋的,今天是最後一日,待翻過瓦片,門窗上了漆,便就差不多了,玉綴叮囑得格外仔細,哪些東西能動,哪些東西不能動,事無巨細,都一一地說了,疏桐吹綠兩人連忙記下。
待玉綴吩咐妥當,玉露伺候蕭如初梳洗也畢了,待出得門來,玉綴在院子裡笑道:“小姐今兒這一身真是好看。”
玉露得意笑道:“可不是麼?我特意挑的。”
玉綴不由取笑她道:“你邀什麼功?該說小姐的手藝好才是。”
蕭如初今日穿了一身齊胸襦裙,櫻色的對襟上襦,薔薇色的下裙,裙角處開著一簇牙白色的梨花,領緣處繡著精緻的纏枝蓮,玉綴瞧著瞧著,又是欣慰,又覺得心酸,說出來怕是沒人敢信,這漂漂亮亮的裙子是她家小姐親手給自己做的。
從未有人教過她針線活兒,自打蕭林氏去了,蕭如初的衣服便是她自己縫的,玉綴玉露那會年紀比她小,連針都拿不住,蕭如初只能自己動手,初始時只會把衣服破了的地方縫在一起,線的顏色也不搭配,經常粉色衣服配綠線,歪歪扭扭地縫在一處,瞧著沒問題就成了。
偶爾叫蕭如雪見著了,好一通大肆嘲笑,還叫丫鬟婆子們一同來看,蕭如初臉漲得通紅,一泡眼淚在眼眶裡轉涼了,到底也沒掉下來,回去趴在蕭林氏常坐的榻上,一動不動半個下午,仍舊是不見哭,玉綴玉露兩個人站在地方上,笨拙地安慰。
待到了傍晚,蕭如初自個兒起來了,拿著衣服去了院子裡頭,把那歪歪斜斜的線拆了,重新縫,後來玉綴玉露兩人的衣裳扯壞了,也是蕭如初給縫,漸漸的,她的針線活兒便愈發好了,也會繡花兒繡鳥,跟府中的繡娘比起來都不差。
後來直到蕭如初出嫁,嫡母蕭劉氏使人拿了各色布料和線來,只是道,如今府裡替你忙親事,也騰不出人手來,這嫁衣只能你自個兒動手了。
蕭如初沒說旁的話,接下布料便打發人去了,邊角布料,劣質線,穿進針眼裡,沒扯兩下就斷了,根本沒法用,蕭如初也不吭聲,帶著玉綴玉露兩人,將那布抱著就往書房去,路上遇著人還不忘好聲好氣地打個招呼。
待進了書房門,便把布料往書桌上一放,蕭明遠當時的臉色便不大好看,他拿著那布料看了看,臉頓時就黑了,蕭家做的就是布匹生意,蕭如初抱來的這些布料是什麼貨色,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蕭明遠雖然不算重視蕭如初,但是他重視唐府啊,這種布料做出來的嫁衣,穿出去也未免太寒磣了,只怕蕭府的臉都要掛不住。
蕭明遠使人把蕭劉氏叫過去,當著蕭如初的面兒就是一通罵,待罵完了,便吩咐人去自家布莊,布料絲線撿好的拿,甚至還給蕭如初分派了兩名繡娘。
如今蕭如初來唐府穿的這些常服,都是那個時候做出來的,玉綴瞧著,怕是連那兩名繡孃的針線活兒都不及自家小姐。
待收拾完畢,蕭如初一行人便從角門出去了,只是門前空空如也,玉綴疑惑問道:“馬車呢?”
玉露十分詫異,道:“奴婢昨兒便說了,讓他們這個時辰在西角門候著呀。”
蕭如初道:“別是記錯了門罷?”
玉露道:“小姐說的有理,奴婢這就過去瞧瞧,請小姐稍待片刻。”
她說著,便轉身匆匆往唐府裡去了,不多時,便回轉來,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道:“他們簡直欺人太甚了!”
玉綴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玉露氣呼呼道:“奴婢知道今日小姐要回蕭府,昨天早上便去了馬舍,問他們今日是否有空閑的馬車,倘若沒有,我們也好另做打算才是,可是他們當初口口聲聲地告訴奴婢,一定會有的,奴婢這才回去了,誰成想,方才奴婢再去馬舍,他們便說沒有了!”
說到這裡,玉露眼睛都氣紅了,道:“可是待奴婢跑到馬廄處一看,好麼,奴婢的眼又不瞎,那正在吃草的不是馬,又是什麼?”
蕭如初頓時瞭然,道:“他們可說這馬是給誰用的?”
玉露撇了撇嘴,道:“奴婢不肯罷休,他們便道,這馬是昨兒下午二少夫人那邊吩咐要用的,哪有這個道理?誰要用還沒個先來後到麼?奴婢理論不過,還被轟了出來。”
說到這裡,她委屈地撇著嘴,小聲罵道:“奴婢怕耽誤事兒,就趕緊回來了,一幫子狗眼看人低的,簡直就是欺負人!”
可不就是欺負她們麼?蕭如初面上若有所思,道:“眼下看來,只能先去租一輛馬車了,此事待回來再說。”
玉綴道:“那奴婢趕緊去看看。”
她還沒走幾步,便有一輛馬車轔轔從青石磚的路上駛過來,馬蹄聲嗒嗒急促響起,蕭如初連忙扯住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