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初見狀,便往東廂的方向走了幾步,玉露見了,連忙撐開傘來,兩人一道過去了,雨還是沒停,細密的雨絲落在油紙傘面上,發出綿軟的絲絲聲音。
待到了東廂門口,玉露把傘收起來,擱在一邊的廊柱旁,蕭如初舉著油燈,輕聲問道:“這東廂原是做什麼的?”
疏桐聽了,連忙答道:“回少夫人的話,這東廂原是少爺用作書房的,少爺從前偶爾呆得晚了,便會在東廂睡下,褥子寢具也是一概齊全的。”
聽了這話,蕭如初瞭然,正欲說什麼,外邊傳來李嬤嬤的腳步聲,回來得倒是快,眾人應聲望去,只見她手中果然拎了一把斧子,那是灶房砍柴火用的,想不到還能這後院兒裡派上用場。
就在這時,一直垂著頭的吹綠動了,她從懷裡摸出一把鎖匙來,上前去將那門上的銅鎖開啟,咔噠一聲,鎖落了地,李嬤嬤方一過來,見了這場景,便舒了一口氣,欣慰笑道:“正該如此呢,好好兒的鎖,開啟便是了,動刀動斧的,嚇死個人。”
吹綠雙手捧著,將鎖匙送到蕭如初面前,黃銅的鑰匙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光滑的鎖匙邊緣在油燈下面折射出一絲冷冰冰的光芒,蕭如初伸手拿過鑰匙,對眾人道:“先都散了罷,有事且明日再說。”
聽得這話,李嬤嬤如蒙大赦,連忙告退離開,走時還不忘帶走那柄斧子,吹綠也低著頭快步往前院去了,蕭如初注意到她有些踉蹌的腳步,在夜色中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臉。
疏桐端著燭臺,進了東廂屋子裡,然後把幾盞燈都點亮了,蕭如初看著她小心地撥弄著燈芯,隨口問道:“吹綠原來常跟著三少爺麼?”
疏桐微微一愣,這才回道:“這倒沒有,少爺不愛奴婢們近身伺候,正房和東廂,若是沒有少爺答允,一概是不許我們進去的,倘若論起隨侍的時間,瞧著倒是奴婢要比吹綠更多。”
蕭如初點點頭,笑了一聲,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問了一句:“你們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聞言,疏桐想了想,細聲細氣地回道:“少爺平日裡不大回來,回了院子就經常讀書,說話也是斯文有禮,待誰都好,從沒與人紅過臉的。”
蕭如初聽罷,若有所思,過了一會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歇息吧,燭臺擱這就行了,玉綴會收拾的。”
她說完,又催促玉露也趕緊回去,兩人便一道去了,屋子裡又安靜下來,蕭如初這才得以仔細打量東廂的房屋擺設。
廂房自然不如正房大,但是也是十分不錯了,屋子被隔成了三個隔間,進門便是幾張梨花木的椅子,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幅水墨畫,乃是寒江獨釣圖,身披蓑衣的老者坐在孤舟邊,遠處是白雪皚皚的青山,只寥寥數筆,那種幽靜清寒的意境便躍然紙上。
蕭如初站在畫前端詳了好一陣子,這才舉著燭臺去了左邊的隔間,只見牆邊立著一方書架,足有半面牆那麼大,裡面密密麻麻地塞著各式書籍,收拾得整整齊齊,靠窗下是一張梨花木的書案,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桌案上一塵不染,似乎常有人來收拾打掃。
桌角上還以鎮紙壓著一頁宣紙,上面以行楷寫著半闕小令:晚晴風歇,一夜春威折,脈脈花疏天淡,雲來去,數枝雪。
小令沒有下闕,許是寫的人來不及寫完,蕭如初甚至能想到,寫的人寫到一半,忽而想起了什麼,又或者有人喚他,立刻匆匆擱下筆,離開了屋子,此後再沒有回來,丫鬟們收拾打掃時,便將那半闕小令壓在桌角,等著那人回來,再添上下半闕。
蕭如初舉著燭臺看了半晌,便離開了這裡,到了右邊的隔間,玉綴正在收拾錦被,見她過來,便道:“小姐,東廂打掃得勤快,倒也幹淨,被褥也是新晾曬過的,夜深了,您先睡下罷,待明日請匠人去修一修正房的屋頂。”
聞言,蕭如初看了看,只見一張小小的床榻之外,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睡了,便道:“你且回去,今日不必守夜了。”
玉綴蹙眉道:“這怎麼行?小姐夜裡倘若喝個茶要個水的,也沒人伺候著。”
蕭如初笑道:“哪兒那麼多事,我自個兒的手就不能用了麼?”
玉綴說她不過,兩人相視一笑,玉綴只得去了正房,將一些常用的東西收拾過來,又細細告知蕭如初具體的位置,就連香爐也搬了過來,擱在屋角,她正欲點燃時,卻被蕭如初阻止道:“一晚上罷了,沒什麼打緊的,香就不必點了。”
玉綴只得作罷,又再三叮囑,燈火蠟燭不必吹熄,免得夜裡起來看不清楚東西,再撞著哪兒,事無巨細,說得詳詳細細,就差做給她看了,蕭如初趕緊一一應下,玉綴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