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說完,疏桐便挎著食盒進來了,吹綠把西廂房開啟,玉露點燈,三人便忙忙碌碌將飯菜安置畢了,這才退開去。
菜不多,只有四碟,勝在精緻,八珍鴨,菊花佛手酥,墨魚羹,三鮮丸子,還有一盅龍井竹蓀膳湯,待用過飯後,已是戌時了,恰巧玉綴回來,向蕭如初道:“修整院子的名目都寫清楚了,請小姐過目。”
她說著,便將幾頁紙遞過來,蕭如初接了,開啟一看,便知這是玉綴的寫的,待看完,約莫估算了一下,如那宋娘子所說,修得漂亮好看,大概需要七十兩銀子,倘若只是修得過得去,那麼二三十兩銀子就足夠了。
蕭如初心裡有了數,拿著那紙想了想,對玉綴道:“我知道了,今日辛苦了,你且先去用膳罷。”
待第二日,蕭如初醒得早,玉綴伺候著她梳洗完畢,便先往東跨院去了,還未進廳,便聽見其中傳來女子的說笑聲傳來,她微微垂了眸,丫鬟連忙替她打起簾子,進了小廳。
柳氏端坐在上首,正與一旁的楊氏說著話,臉上帶著笑,讓她原本就略顯富態的面容看起來愈發和善了,抬頭見了蕭如初進來,忙招手笑道:“我道是誰,原是如初來了,快坐快坐!”
蕭如初向她行禮問安,這才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卻聽楊氏笑道:“聽說明清苑昨日請人來瞧了院子?”
聽罷這話,蕭如初心中微微一緊,遂小聲回道:“是呢,昨兒幾個丫鬟去打理耳房,發現門被蟲子蛀壞了,門板都脆了,院裡也沒個會修的,只得去外邊請了匠人來看。”
楊氏咯咯一笑,道:“還有這等事?可曾修好?”
蕭如初搖頭,道:“小半日的功夫,哪裡就修得好?便先擱在那裡了。”
柳氏聽了,便道:“這也不是個辦法,恰巧近日就要修整院子,府裡會請匠人來修,你也不必著急,我記得明清苑撥給懷瑾也有些年頭了,也要好好兒養護才是。”
她的話裡話外,略帶著埋怨,蕭如初輕巧地掃了兩人一眼,楊氏面上帶著笑,柳氏微微蹙著眉,她們或許都知道明清苑近兩年沒有修整的事情,然而此刻,她們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但凡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刷了漆的門,怎麼會輕易被蟲蛀壞?
可想而知,明清苑在府中的地位如何。
蕭如初垂眸溫聲道:“夫人說的是,我瞧著,院子裡確是沒有好好打理,可見丫鬟婆子們往日裡也不上心,那門板上漆都落了不少,桐油也沒刷過,聽聞往年都會修整的,也不知她們是怎生個憊懶法兒,竟生生把院子折騰成這個模樣。”
聞言,柳氏面上微僵,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楊氏笑著接道:“弟妹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去年明清苑沒有修整呢。”
柳氏放下茶盞,道:“你又知道了?”
“怎麼不知道?”楊氏掩唇一笑,道:“那會兒我去給老太太請安,正巧碰著老太太在安排事兒,二房的也在,說到明清苑,便插了句嘴,只說明清苑人少,瞧著倒也還不錯,偌大一個院子,也就三弟一個人住,三弟常年不在府中,沒必要白白多這麼些花費。”
“就數她最能,”柳氏皺起眉來,沒好氣地撂下茶盞,罵道:“成日裡摳著手指頭,恨不得整個鑽錢眼裡邊去了,說起話也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在老太太跟前叨咕叨咕,明清苑的事情,由得她做主了麼?”
楊氏笑了一聲,道:“她也是為老太太想呢,可不是正中下懷?二房在老太太跟前總是說得上話的。”
兩婆媳說著話,一茬接一茬,蕭如初在旁邊聽著,只是垂著眸,收斂神色,她們說完了這個話頭,又說到旁的地方去了,過一會兒,柳氏才道:“昨兒老太太把修整院子的事兒交給我做,我琢磨了一晚上,這也不是個好辦的差使,可愁壞我了。”
楊氏遂笑著道:“老太太這樣做,想是信得過娘親呢,不過闔府上下,光院子就有十幾二十來座,娘親確實受累了。”
“誰說不是呢,還各有各的心思。”柳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又側過頭來,對蕭如初道:“既然你在這裡,我順便與你說了,這回老太太的意思,雖說是各管各的,那也不能真這麼著了,她老人家的氣話,我們晚輩聽在耳朵裡,也要仔細掂量幾分,若真是各房各院兒自個兒叫匠人來,今兒你叫這家,明兒她叫那家,哄哄鬧鬧一宅子,又是內宅後院兒的,總歸是不妥當。”
她說著,停頓了下來,端起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蕭如初溫順道:“夫人說得有理,人多手雜,總是不方便的。”
柳氏滿意道:“正是這樣,到頭來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兜底的還是我來,老太太可懶得去與你們一一清算。”
一旁的楊氏笑著解釋道:“娘親的意思,還是按老太太說得來辦,各房各院出錢修自己的,匠人還是統一由府裡頭安排,花費銀子都交到娘親這裡,匠人工錢一概由這邊出,不必各房管,大家夥只管出材料錢便是,這樣既稱了老太太的意,各房各院兒心裡也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