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沒有說出來,或者說說出來也沒什麼用——華非的意識倒下去了。雙眼緊閉,身體透明,看上去怕是要暫時消失了。這種時候,哪怕對他說“我愛你”估計都沒什麼用,付厲只好先將他放到一邊,然後轉過身來,趕在整個意識空間關閉之前接管身體的控制權,緊跟著,他便透過華非的眼睛,向窗外望了過去。
沒記錯的話,在剛才他用華非身體與方哲安交手的時候,周遭數次有藤蔓冒了出來。雖然他對宋祉那一脈的韋鬼不熟,但依舊可以憑著那一點藤蔓做出判斷,剛剛躲在暗處屢次出手幫助自己——或者說華非的人,就是來自那一脈的韋鬼。
為什麼韋鬼會願意出手相助?付厲不明白這點,但也沒必要明白。管它是什麼原因,反正遇都遇上了,順手屠了就是,如果屠不了,混個眼熟也好。
懷著這樣的想法,付厲控著華非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而還沒等他走近,一個人影已經從視窗翻了進來,站在窗邊的微光裡,毫無畏懼地抬頭看了過來。
“付厲先生。”宋祉與付厲打招呼,禮貌程度比起上次相遇提升了五十個百分點不止,“好久不見。”
“是你。”付厲認出了他,“生死之力。”
“生死之力不敢當,只是運氣好,從母親那裡繼承到了一些催熟催長的微末法術罷了。”宋祉如此說道,語氣規矩得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他沖付厲鞠了個躬,彎腰的瞬間,他的目光掠過付厲微微曲起的、顫抖的手,唇角不由自主就是嘲諷地一掀,然而很快便壓了下去。再直起身子時,他的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正經嚴肅又毫無畏懼的樣子。
“我知道付厲先生現在想要殺我,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覺醒了言靈之力的付先生的對手。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覺得,有些話不管怎樣,有些話得當面對付厲先生說。”
咬了咬唇,他陡然挺直了腰板,注視著付厲的雙眼,一字一頓道:“您和華非對方哲安說,他生而無罪,願意放他一條生路。那麼我也想問一句了,我們也是順天而生的,我們又何罪之有呢?”
他這話說得古怪,付厲聽完卻是一愣。
如果現在是華非在場的話,他可能還會去抓一抓方哲安話裡的漏洞,然後逐條逐條,有理有據,認真反駁。然而現在華非已經半下線了,依然線上活躍的是付厲,將這話一字不漏聽進去的也是付厲,最後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還是付厲。而等他終於反應過來,不再呆楞的時候,宋祉已經穿著他的小皮衣,噠噠噠噠,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算了,不管他了。”
原地默了一秒,付厲明智地決定不再糾結,轉身走了。他現在的時間很緊,因為之前施術的關系,華非本人的意識已經開始消散了,完全的消散就是昏迷,到那時整個意識空間都會關閉,他一個外人也會被強制清出去。所以,為了華非的安全考慮,他不得不趕在華非的意識完全消散前,先把他的身體停到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去,而這個地方究竟在哪兒,付厲表示他也在思考。
而就在他控著華非的身體離開小屋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等一下,剛才那個人……他是怎麼知道我的?”
同樣的問題,宋祉也很好奇。
趁著付厲一愣神,他撒開丫子,轉身跑出了幾百米遠,直到確定了付厲不會追上來了他才停下。因為現在用的這個身體是死宅,光是這幾步路就把他累得夠嗆,蹲在路邊喘了半天的氣,喘允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裝完逼就跑,真吉爾刺激。”
伸手拍了拍脖子後面的兜帽,他艱難地轉頭,向後看去。
“說起來,母親,您是怎麼知道的——您怎麼知道,剛才那個身體裡,和我說話的人是付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