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臥的床是真實的。
被窩裡的溫暖是真實的。
他呼吸著的空氣是真實的。
屋外傳來的風吟鳥唱也是真實的。
此刻,種種無比真實的即視感,忽然讓呂喦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曾經,在白家小姐身死之後,呂喦一度覺得自己早已沒有了任何牽掛,所以他才會在那好奇驅使下,踏上那極有可能有去無回的旅程,但經歷了那時間感知錯亂下,仿若千年的孤獨和恐懼後,重獲新生時,他驀然覺得活著還是很好的,即使是無牽無掛,渾渾噩噩地活著也是很好的。
當然了,在那久遠記憶的種種枝節裡,呂喦此刻仍然想不明白的事情是,那好似已經深埋於自己心中的三個座標,是否真的將自己帶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更重要的是,那三個座標到底從何而來,那個一度以為是錯覺的,出現在自己心底的聲音到底是什麼?
如果那不是錯覺,如果自己真的已經到達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麼,那個聲音指引自己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好在,以上肯定想不明白的問題,被呂喦暫時歸為了不著急去想的那一類,劫後餘生的時刻,他更關注眼前,更關注那些能夠想明白,或者應該能夠輕易探詢明白的事情。
此刻,呂喦現在腦海中整理著眼前所及的線索,他知道自己既然出現在這木屋中,那定是有人在自己昏迷之後,將自己帶到了這裡,所以他此刻想的事情是,對方是誰?
想到這裡時,呂喦心中一動,他知道只要找到對方,並且能夠交流的話,大抵就能弄明白很多事情了,比如這世界是不是自己曾經所在的世界。
當然了,對於遊歷過此前世界絕大多數地方的呂喦來說,他非常明白一點,語言是一個非常奇妙的東西,地域跨度稍微大一點後,語言就能發生極大演變,甚至演變得完全無法理解,所以他非常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身在一個陌生的新世界,那麼他是肯定聽不懂當地語言的。
不過那並不重要,即使聽不懂,呂喦也希望能夠感謝一下對方,因為他十分明白,無論自己是如何到了這裡,肯定也有人在自己昏迷時照顧了自己。
性情乖戾如呂喦,這一生中很少有想要感謝別人的想法,大抵他一生都很少受人照顧吧,但此刻的他,卻又確實想感謝一下對方,真心的感謝,或許那些可怕的經歷,讓他心態也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吧。
或許,呂喦也曾經感受到過別人照顧和包容,但大抵性情所致,後知後覺如他,此前真正想感謝對方時,卻已然是天人永隔的情境。
想到這裡時,呂喦心中莫名刺痛的抽搐了一下,而後,他立即將那些思緒壓制,並再次將關注點聚焦眼前。
此刻,呂喦少有的沒有像一個修真者一般,於陌生環境中擴充套件自己神識,因為這一刻,他更想親眼去看,更想親耳去聽,因為他已經太久沒有“真切”感受這個世界。
下意識想站起身來時,呂喦止不住的踉蹌了一下,而後又跌坐了下去。
跌坐到床上後,呂喦再次自嘲的笑了,因為他明確意識到一件事情。
呂喦意識到的當然不是自己站不起來了,他能夠站得起來,甚至體內磅礴真氣也在告訴他,只要他願意,他仍然還是那個修為毀天滅地的強大修真者,所以他在笑,是因為他恍然發現,因為太長時間的虛空遠行後,他甚至好像忘了該怎麼行走,就好像身體已經失去了那種記憶一般。
好在,數次嘗試後,呂喦逐漸將身體的記憶喚醒,雖然有些跌撞,但他仍然晃盪著站了起來。
站起來並適應了一下後,呂喦轉過頭去,看了看矮床一側,靠在床沿的那柄長劍,那是他的長劍,也是他目前唯一所剩之物了。
心中一番思索之後,呂喦並沒有將劍帶上的想法,因為他十分明白一點,無論自己昏迷之時,照顧自己的是什麼人,對方都不可能有加害自己之意,否則也無需照顧自己,並且還有一點,就算沒有武器,他也仍然是那個毀天滅地,不可一世的呂喦。
他無所畏懼。
看向自己長劍時,呂喦也看到了床頭櫃上,那個大概因為文化不同,所以造型有些奇特的水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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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水壺後,呂喦沒有絲毫考慮,挪動著不太“熟練”的步伐,走過去後直接拿起了那水壺,明確到裡面確實有水後,他仍然沒有猶豫,仰頭張嘴,便將壺中的水倒了下來。
那是水。
那當然是水。
那是再平常不過的清水。
呂喦當然沒有顧忌,還是一樣的想法,他相信如果對方要對自己不利,也無需等到現在,再者水裡就算真的有什麼,尋常異物,也是幾乎不可能傷害到他的身體的,而他實在太久沒喝水了,他實在渴得厲害。
呂喦可以想象的是,自己昏迷之時,照顧自己的人一定給自己喝過水,但他仍然有一種太久沒喝過水的感覺,因為他太久沒有自己喝過水了,這種感覺,就像他剛剛醒來之時,感覺自己已經太久沒呼吸過一樣。
如此思緒下,呂喦直到一直將那壺中清水倒盡,才停止了自己喝水舉動,如果壺中還有水的話,他知道自己一定會繼續喝下去,他甚至覺得那沁涼清水流過喉間和食道的感覺,好似能讓自己上癮一般。
喝過之後,那種以前喝酒之時,都未曾有過的暢快之感,讓呂喦沒來由豪氣頓生,那一刻,他下意識將水壺朝地上砸了過去,這是他以前喝酒時的某個習慣。
然而下一刻,水壺碎裂的聲音卻並沒有傳來,因為水壺即將落地那一刻,呂喦又以快到不可思議的身法,將其落地之勢止住,並再次將那水壺拿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