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粲然一笑,絲毫沒有階下囚的狼狽,好似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景落眼中似有萬千光華,只為風拓一人盛放,柔聲道,“阿拓,你來了。”
風拓丟了手裡的劍幾步就跑到景落身前,早就抑制不住的淚水決堤而出,“阿落,對不起。”
景落愕然一瞬,像是懂了風拓突然而來的歉意,本想用手,最終卻用囚服隔了擦去風拓臉上的淚水,“沒關系,都過去了,阿拓別哭了好嗎?”
風拓卻盯著那隻縮在衣袖裡面的手,“阿落,你的手……”說著便去捉住。
景落低頭看著這個孩子,輕聲道,“沒事。”景落便想抽回去,畢竟這隻手已經傷痕累累且醜陋骯髒了。
“不,我就要握著。”風拓執拗地緊緊抓住了景落的手,就像是抓住了這個人的性命,抓住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心對他的人了。
“好了!”風淵已經在旁邊看的夠了,“拓兒,他可是殺了你母妃的人!”
“他不是!你……”風拓最受不了,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風淵卻還要在這裡假仁假義,話沒說完卻被景落扯了一下,止住了話頭。
“是與不是,待到人證物證俱在,自然真相大白!”風淵盯著他們兩個交握的手,心中惱恨異常,明明風拓與自己一同長大,明明自己才是夏朝唯一的皇帝,卻還是得不到想要的那個人的心,為什麼!憑什麼!頭一次如此厲聲同風拓講話。
“皇上,阿拓不是犯人,是受害者,請皇上不要遷怒。”景落握緊了風拓的手,他也感受到那個孩子的堅強,他並不怕風淵如何,他只怕自己出事。
景落知道,今日風拓來到正鑾殿必然是風淵意外之事,景落也知道,自己或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深愛的孩子了,今日之後便是永別。
“哼,你這個賤人不必在此充什麼好人!”風淵氣極,其他幾位在場的官員紛紛下跪以息聖怒。
只有禦史大人以頭搶地,高呼“皇上慎言!”、
風淵深呼吸幾次,回了高座坐下,不一會兒就有人帶了證人上來。
“景落,你還不跪下!”
風拓本來拉著景落不想讓他跪,景落之前受了大刑,再跪恐怕雙腿都會廢了。
“算了,本就是階下囚,跪就是了。”景落松開風拓緊緊握著的手,跪在大殿之中。
“好,我哥哥如此都能跪,我這個身輕體健的弟弟自然也跪的。”
風拓便撩了衣袍,跪在景落身旁,景落嘆口氣,“阿拓,你別這樣。”
“沒事,我想陪你。”看著風拓眼中灼灼,景落只好認命地牽起風拓的手,十指相扣。或許這會成為無盡牢獄的最後一點星火了。
“還請各位大人秉公處理!”風拓不信,左不過魚死網破!
“好!真是好得很!”風淵不再理睬,而那證人也已經跪好準備供詞了。
大理寺卿明白這大約是皇帝收回穆王府兵權的一種手段,但是趕盡殺絕這樣的事或許在動亂時期還能說得過去,如今海清河晏,再明目張膽的殺了穆王府就會激起民憤,動蕩國家了。
顯然,景落是一隻替罪羊,頂替了皇帝這個幕後主謀,可是如今再看似乎並不止這麼簡單,特別是皇上對於晉王爺。
且看如何發展了。
那證人是給穆王府運送薪柴的,偶爾一次送薪柴誤了時辰,撞見了景落在參茶中動手腳,他沒敢聲張撂下東西就跑了,變賣了和光的家當,去了老家過活,他自然知道這大宅子裡的陰私,如今有人出大價錢只是讓他說個誇大的事實而已,自然樂意奉陪。
“就是他!我看見就是他往那茶裡倒了些白色的粉末!”那販薪人神色激動,不敢瞧皇上容顏卻敢在天鑾殿上吆五喝六。
幾人都看出端倪,景落非死不可,這不過走個過場,可惜大理寺卿卻並不打算做個鋸嘴葫蘆,搞那套沉默是金了。
“我且問你,你看見景落下藥是何時?”
“回大人的話,是兩年前的事了。”
“好,之後你可還看見了?”
“沒、沒有了。”
“好,”大理寺卿回身,“皇上,兩年前的事情,且只是看見過一次,實在不足以為證,請恕微臣不能為景落定罪。”
“這裡可是皇上的一言堂了?本王還有點想說的,不知可否?”風拓扯著嘴角,冷言道。
“自然,此地只有是非對錯、黑白枉直。”大理寺卿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尊卑君臣,誰有理就是誰了。
“好,皇上說,有半個景字為證,而我卻有整個符號為證。母妃擅用左手寫字,她死前是在身下畫了暗號,那個暗號指代的就是皇上!”
眾人皆是一驚,誰也沒有想到,風拓會當面指出,大理寺卿卻笑得像只狐貍,天家醜事便如此大咧咧地昭示在眾人面前,如何不讓這個最見不得汙垢的大理寺卿不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