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幾點了?”她的聲音依舊很大。
“五點五十一,到了六點我就去吃飯。”伊迪絲看手錶,然後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西裡斯,西裡斯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摩托車封面的雜志,誰知道裡面會不會是一些裸露照片。
“遵命。”伊莎靠著樹,她開始發出對自己逐漸不好使的骨頭的喟嘆,伊迪絲笑了笑,繼續寫擺算術佔蔔用的卡牌。
“給我算一卦吧?”伊莎伸出手指。
“不要,我學得超爛。”
“切,小氣鬼,你明明是o。”伊莎重重地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響慄,伊迪絲吃痛地埋怨了一句。
“那我能問一件事嗎?”伊莎問。
“沒問題。”伊迪絲說。
“你們兩個在搞,是不是?”伊莎說:“就是說,在上床?”
西裡斯什麼也沒說,但伊莎狡黠地笑著看他和伊迪絲中間的某條隱形的線,彼得呼吸的聲音明顯變響了,伊迪絲深吸了一口氣,“對啊,沒錯。”西裡斯自顧自地微笑,伊莎好奇地凝視著他,然後她轉回來看伊迪絲,笑了,“好吧,謝謝你告訴我,順帶一提,大家都在猜。”
“嗯。”伊迪絲面頰發燙,縮到她的佔蔔卡牌裡去。時間快到六點了,她催促自己收東西。“我們交往有一段時間了。”西裡斯低沉的聲音響起。
伊莎說:“你們倆看起來的確非常般配。”
“謝謝。”西裡斯說。
伊迪絲拉上書包拉鏈,站起身,伊莎揪住她的袍子傻笑著問:“你們可不可以把衣服脫光了就在這片草地上做給大家看?”
“你喝醉了!”伊迪絲把自己的袍子扯回來,轉身向禮堂的方向走去,西裡斯丟下他那本摩托車雜志跟了上來,可憐的彼得一人提著他們兩個人的書包吃力地走在他身後,但西裡斯明顯不想他跟著自己,他輕輕推著伊迪絲的腰,走得飛快,“今天晚上我們去你那兒吧,我騎掃帚上去。”
“生理期。”
他握著她的手,“我又不是隻……你明白。”西裡斯親了親她發頂,走去格蘭芬多長桌。
晚上伊迪絲給自己倒了一杯胡椒薄荷茶,西裡斯從窗戶跨進來,掃帚放在窗邊,他身上出了很多汗,頭發也半濕了,很不羈地甩了甩長到鎖骨的頭發。“要不要去洗個澡,狗狗?”她蜷坐在床上,杯子隔著睡衣抵在恥骨上方,直到她感覺燙。“你這樣子我是不會讓你上床的。”
西裡斯盤坐在地上,搖了搖頭,“你不在意伊莎今天說的話了吧?”
“那只是醉話。”伊迪絲笑著說,“如果你真的想……好吧,說實話,我不行,我最多隻能接受錄影帶。”
“錄影帶……我們可沒錢買攝像機。”
“西裡斯,那只是玩笑話!”
“哦。”很顯然,西裡斯並不覺得好笑,他笑得像電影裡面的演員。伊迪絲沒有說話,她發現自己的嘴巴內側變濕了,靠在床上緊抿著嘴,預感到西裡斯有話要和她說,等著他再開口。他果然說了,他說他的舅舅上週去世了,在他一間湖區的短租別墅裡,有探訪者去了才發現的。
伊迪絲爬下床,身體裡一種熱乎乎的疼痛爬到骨盆上,不知道因何而起,但也只能忍著,她跪坐在西裡斯旁邊,對他說:“過來。”她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頸窩裡,梳理他汗濕的頭發。
“會弄髒的。”
“沒關系。”骨盆傳來一陣奇怪的、撕扯般的疼痛,逼得她細細喘氣,同時她又為劇痛的嚴重程度感到振奮,就好像它能以未知的方式改變她的人生。
“真遺憾,你還沒有見過阿爾法德。”他放輕聲音說。
“不,我見過他。”
西裡斯坐直了疑惑地看著她,伊迪絲疲倦地笑了一下,疼痛又把這種笑容扯開,“我見過他。”她重複了一遍,“在這。”她的雙手扶著他兩邊太陽xue,西裡斯更加費解了,“在你的記憶裡。”她苦笑著把手收回來。
“你小的時候,和弟弟吵架了或是遇著什麼其他煩心事了,會沿著你家附近那條上坡路一直走,一邊踢著路上的石子,然後你走到了山頂上,通常會看見你舅舅就站在那裡,等著帶你回家。”她蜷起來,去摸西裡斯的頭發,輕輕繞著他的發尖,疼痛擠出她的冷汗,西裡斯用一種恍惚的表情看著她。
“他一直在那裡,西裡斯,如果你不信的話,就去再看一看。”
到最後外面天亮起來,伊迪絲在地板上醒過來,西裡斯的手和腳都壓在她身上,疼痛感還隱隱存在,她只是習慣了它,她把頭抬起來,遙看那清澈的天空——變暗的綠色、變淡的金色,以及天邊那一抹粉紅色的幼小的太陽。
她所見到的是一個終結。就如同她是站在伸向遠處—以及更遠處的一片深黑死水的邊緣似的。冰冷、毫無波瀾的水。望著這樣冰冷死寂發黑的水,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