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肉花捲
一大早,趙懸就收拾好東西出門了。
她將沖鋒衣的內膽取下來,保暖的衣服就成了一件透氣又擋雨的防風衣。套上雨鞋,另外將雨衣裹成小包丟進背簍裡。
雨衣的透明塑膠做的,很輕便。
灌滿了一壺水,帶上一柄鐮刀,全都丟進背簍裡。
她另煮了一壺熱乎乎的羊奶茶,灌進了自己的大保溫杯裡。羊奶是姚家人前段時間開始送來的,作為冬天拿走半扇豬的交換,依舊叫狗狗來送,一天兩瓶。又因為野豬是老刀和路安一起獵來的,所以老刀喝一瓶,趙懸和路安分一瓶。
羊奶茶煮好後,趙懸又往裡頭加了些幹茉莉花和白糖,照例,把大保溫壺放進背簍裡。
老刀和路安正在廳子裡壓花生油,滿院子的香味。他們所種的花生不多,但家用榨油機每次能榨的量也少,所以一批花生他們分了幾天榨完。炸成的油放進冰箱櫃裡儲存,剩下的油渣喂豬。
有了這些花生油,以後豬油和花生油交替著吃,會更健康些。
趙懸伸出腦袋朝路安他們招呼,說自己要和章小禾進山採蘑菇了,中午就不回家吃飯了。
路安問:“那你中午吃啥?”
趙懸答:“小禾姐說她今天請客!”
天色還很早,有的蘑菇就是清早長的,見了太陽後就蔫了。只不過今天大概是不會出太陽的,天色陰沉沉的,看樣子還會下點小雨。
走到大路後,章小禾已經在岔道上等著她了。
章小禾也帶了一個竹背簍,不過是斜跨著的款式,她套著長雨鞋,帶了一個大鬥笠,鬥笠掛在背簍上。為了戴鬥笠她還盤起了頭發,一頭烏黑的頭發盤成了俏皮的丸子頭。
趙懸很羨慕章小禾的頭發,她現在還是一頭毛刺一樣的短發。
章小禾很白,大概是她不常出外做農活的緣故,白皙的面板和烏黑的頭發,兩相一襯,就使得人特別好看。
章小禾看見趙懸後笑著對她招招手,然後兩人離開了大路,朝山裡走進去。
如果不是有人經常走,山嶺裡是沒有路的,加上春天來了,所有植物都在瘋長,山裡的新草已經長到了半人高了,還帶著露水,穿雨鞋是非常明智的,只要不滑到,她們想到哪裡都行。
兩人都撿了一根長棍,一邊探尋著一邊朝裡走。
清晨的林子一片鳥叫聲,各種鳥兒,趙懸只分辨得了其中布穀鳥的叫聲。
章小禾對採蘑菇也很拿手,兩個村子的周邊她也基本走遍了,哪裡會生蘑菇她大致是知道的,她帶著趙懸走,往往不要多久,就可以看到大片生在枯木上的野香菇和木耳。
章小禾沒有左手,彎腰時竹簍子老是會滑落,所以一般是她找蘑菇,趙懸彎腰摘,摘下的蘑菇分成兩堆,扔進各自的背簍裡。
這一帶的山因為連續下了幾天小雨,蘑菇有很多,越往裡走就越多。
章小禾認識的蘑菇比趙懸多,她說她之前的營地裡有個老頭,是大學教授,他教營地裡的人認蘑菇,他是專業的,什麼什麼口蘑,什麼什麼菌子,總之各種蘑菇在他那裡就會轉換成一個特別專業的名詞,能不能吃,怎麼吃他都知道,託了他的福,營地裡的人都大膽地去採蘑菇,吃不完了還可以烘幹,總之蘑菇養活了營地許多人。
章小禾也跟著學了些,她認得雞樅菌、羊肚菌、茶樹菇等等好多蘑菇,而這些蘑菇中有很多都是趙懸看著眼熟,但是不敢採來吃的。
雞樅菌吃的是鮮美,時間長就不好吃了,這種菇只能自己吃,羊肚菌和茶樹菇則可以烘幹,冬天去集市上換物資。另外偶爾可見野生的平菇,密密麻麻地生長在一些陰涼的地方,章小禾說平菇一般是入冬後長的,天氣再熱些就沒了。
有的蘑菇是冬天長的,比如平菇和松毛菇,有的則是在雨季長的,南方雨季長,一些蘑菇可以從春天一直長到九、十月份。
章小禾說剛開始採蘑菇時她什麼也不懂,那時候她一家人剛進入營地,人生地不熟,手也是剛沒的,不習慣,老是摔跤,走山裡採蘑菇的話就是個累贅。狗狗又小,幾歲的孩子哪裡能走山路?只能用個布兜揹著狗狗走,一開始同行的婦女姑娘們對她嫌棄得不行。
姚遠要參與營地的防衛工作,那是無政府狀態的初期,也是最可怕的時期,沒有法律的保護,很多人都釋放了內心最大的惡,搶劫殺人比比皆是,所以姚遠時刻是處於危險中的,他更不可能將狗狗帶在身邊。
趙懸有些好奇,她問:“那後來呢?”
“後來?”章小禾釋然地笑了笑,“我們營地的人其實都不是壞人,後來處出了感情,她們不僅不嫌棄我,還幫了我很多忙,也是在那時,我學會很多東西,釀醬油,做醃菜,做皮蛋,當然還有認蘑菇。就是可惜……營地沒了。”
營地是個小社會,對於她們這些普通人來說,末世後第一時間進入營地並不是一件壞事,即便給趙懸帶來那麼多痛苦的一個營地,她都不能否認自己和路安都在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
章小禾又說:“我和姚遠其實都挺幸運的,那時候的營地都只招精壯的男人,像我這樣的人,幾乎就是死路一條了,但偏偏有人收留了我們。”
“小禾姐你是護士啊,護士可有用了……”趙懸說著將目光轉到章小禾那截空蕩蕩的袖子上,又突然不吱聲了。
是護士又怎樣,少了一條胳膊的人註定會比其他人活得更難。
她從來沒有過問過章小禾左臂的事情,她覺得過問這件事是很不禮貌的。路安從鹽場集市裡回來後說,這幾年斷手斷指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大多是感染截肢的,也有斷腿的,不過少,斷腿的人很難活下去。
所以趙懸覺得章小禾就是末世後醫療體系崩塌的受害者,她手臂受了傷,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才截肢的。
章小禾知道趙懸心裡在想什麼,她倒是很坦然:“我這個胳膊啊,是最亂的那一年被人砍壞的。”
“誰啊?搶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