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蔥油拌麵
天氣是一下子冷起來的。
前幾天的秋老虎還讓趙懸和路安穿著短外套喊熱時,轉天氣溫就降了下來,伴隨著淅瀝淅瀝的秋雨,讓他們的稻子變得蔫頭巴腦的。
趙懸和路安帶著鬥笠去巡田時,看著瘦小的稻子都沉默不語著。姚家人的糧食已經收完了,田埂上少了他們的身影,鳥兒更加肆無忌憚,成群結隊地徘徊於稻田上方,就等著稻子熟好撈著穗子吃。
姚家人的糧食才收不久,曬幹、去殼都需要時間,趙懸很久沒有看見他們。路安說馬上要進入枯水期,姚家人用於發電的那條小水渠水會漸少,他們家忙完了糧食的事情,接下來就要去擴張水渠,以保證冬天的用電,所以接下來應該很長時間見不到他們了。
趙懸給自己換上了厚一些的被子,竹涼席還沒撤,這種涼絲絲的天氣裡緊緊地裹著被子睡在席上最舒服了,近來沒有什麼重活兒要做,趙懸總是懶洋洋的,路安倒是勤快,每天早早起床出門,順便還能燜好一天要吃的飯,賢惠得一塌糊塗。
這日路安又是早早離開,飯已經燜好,雞和豬也已經喂好,院子裡他的那輛大三輪車不見了,料想是騎著車和460一起出門了,可能是去捕獸夾那裡瞧瞧有什麼收獲。
這半年來,兩個捕獸夾毫無收獲,但路安很有耐心,一有空就帶著狗往山裡走,也不知道他是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太過相信天意。
捕獸夾毫無收獲,倒是在去看捕獸夾過程裡,時不時還能帶回幾只野雞野鴨給這一家三口換換口味。
而圈子裡的雞已經有十幾只了,雞蛋是不愁沒有的,偶爾還可以殺一隻雞打牙祭。
這段時間豬肉,雞肉,野鴨肉交換著吃,讓趙懸都感覺自己臉都圓了一些。
路安和460離開家後,小小一棟房子就變得安靜異常,趙懸轉了一圈,打算將一盆衣服給洗了。家裡是有路安搬回來的洗衣機的,老式的滾筒洗衣機,連開蓋感應都沒有,開了蓋洗衣機照樣轉動著,平時就放在一樓的衛生間裡,水是需要自己從村頭井水裡提來的,排水就地排,水會從衛生間的排水管流出去。
只是趙懸不太捨得用這臺洗衣機,因為洗衣過程需要手動加水,就意味只有這臺沒有開蓋感應的滾筒洗衣機適合使用,但是這臺洗衣機實在是太老了,每次使用時,那滾筒轉起來比吸了三十年煙的老煙槍的咳嗽聲都大,感覺隨時都會嘎的樣子,趙懸只敢用來洗被褥冬衣這些需要用大勁的衣物,一些小而薄的衣服平時還是她自己洗,一般還是去那棵大柳樹下洗,有時她也會叫上路安一起,男人力氣大,洗出來的衣服特別幹淨。
將髒衣服收進盆裡,趙懸帶上半包洗衣粉和搓衣板就往溪邊走了。
離開家門之前她特意拿出了姚家人送來的那袋子面條幹來,中午她不打算做飯,因為不確定路安什麼回來,她計劃等路安回來後,再做一頓簡單快速的蔥油拌麵吃。
蔥油是前幾日炸好的,放在冰箱裡隨吃隨拿。
端著盆慢悠悠地走到大柳樹下,柳樹還是眼可見的綠意縧縧,水卻手可感的有些冰了,本來就是山裡頭流出來的泉水,夏日摸起來就很涼爽,看來再過些時候還是應該用洗衣機,要不然也要燒水洗衣服。
在營地的時候沒有什麼條件,只能取就近的河水來洗衣服,冬天的時候趙懸的手指上就生滿了凍瘡,一根根的和小紅蘿蔔一樣,連彎曲都難,觸碰熱水更是癢得難受,今年冬天她想一定不能再叫凍瘡複發了,得好好養著。
依舊是慢悠悠地洗著衣服,一邊搓著衣服,她一邊閑適地抬頭看著遠處的風景——不遠處,有一窪長勢洶洶的野韭菜,她打算折回來做午飯的配菜。
路安和她的兩套衣服又薄又輕,她很快就洗好了,在小溪中漂幹淨,擰去了水分,把幹淨衣服往盆裡一丟,趙懸就跳到眼下的荒田裡去折韭菜。
韭菜這東西,真是割完一茬又一茬,年限還長,去年往這地方割了好幾把了,今年一瞧又是綠汪汪的一大片。
趙懸自己是沒種韭菜的,和芋頭一樣,平常看見野生的,想吃了就當場採來。
用一根幹藤蔓將韭菜綁做一捆掛在手腕上,趙懸回到大柳樹下端起盆,朝家裡走去。
她所走的路是貫通村子的主路,說是主路也不大,寬度也剛好夠著一輛大三輪過,換成小汽車過都嫌窄,這條路將村子破成左右兩半,朝上走就是稻田的方向,那裡有一條小山路將這個村子和下溪村連通起來,要是沿著這條山路繼續再往上走,就是太平鎮的方向。
趙懸的耳朵向來很好,當車輪子碾著小路石子的聲音傳來時,她一聽就知道是身後下溪村的方向傳來的。
她當即放慢了腳步,準備等一等路安,到時她端著盆,路安載著她,她就不用走回家了。
趙懸是一個不進則退的人,這一年來安逸的山嶺生活逐漸磨滅了她的警惕心,直到那個腳踏車的聲音已經很近了,她才陡然反應過來:這不是三輪車的聲音,而是二輪腳踏車的聲音!
接著下一秒,她就在想狗狗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幾個念頭間也就是幾秒,直到趙懸再覺得不對勁,猛地回過頭去看時,就看見小路那頭的拐角處出現了一個男人。
一個人高馬大的、陌生男人。
熟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但趙懸總想和命運搏一搏,她一把丟了老沉的盆和韭菜,拔腿開始往家裡跑!
“哎——”身後傳來那個男人略顯低沉的聲音,大概也是沒想到趙懸跑得如此幹脆果斷,才要起的調也頓在半道上,轉而高呼:“你等等!我是好人!”
趙懸跑得更快了,好像背後有鬼在追。
男人無奈,一蹬腳下那沒有皮圈的腳踏車就追了上去,三兩下就追上了趙懸,然後手臂一撈,箍住了她的肩膀。
趙懸掙紮不過,扭回頭來,滿臉哀求,那模樣宛若一隻無辜的大白兔:“大哥,你就放過我吧……”
見她放棄抵抗,男人手下松勁,正準備開口問,哪裡知道這個小個子是個心裡黑的,下一秒她的臉一變,突然就朝自己吐了一口好大的唾沫!
唾沫落進眼睛裡,男人大叫一聲,鬆了手。
末世後獨自活下來的男人,哪個沒有一點功夫在身上?想徒手和他們搏鬥是不可能的,她腿一抬,別人就知道她要往哪踢,唯有這出其不意的惡心,是很多人所想不到的,這可以為她爭取一線生機,當然也很可能會激怒對方,讓自己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