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濃雲掩了去,像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街燈迷離,不斷被車子拋在後面,沈喬痛苦地閉了一下眼。
不知不覺,車子停在了派出所正門口。
恍然被強烈的白色燈光刺了一下,沈喬下意識用手擋住眼,一抬頭,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謝遊,一時間竟不明白他為什麼帶她來這。
裡面,長長的一條廊道,連緒華被警察帶進派出所,她一個勁和警察說自己是無辜的冤枉的,說自己沒有買兇殺人,卻在中途,從右邊走出一個長得肥壯粗糙的中年男人。
是陳德洛。
他的表情很意外。
“連緒華?你怎麼在這?”陳德洛面色凝重,他剛做完筆錄出來,哪知道迎面會撞見連緒華,“你不是早被警察帶走了麼?”
連緒華看見他出現在警局裡驚詫不已,恍然間想起警察說的有人舉報她,沒想到會是陳德洛作為,卻又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後半句話。
想來想去,她只能想到沈喬。
一定是她在從中作梗。
鬼使神差的,她無意識轉頭,然後看見了沈喬和謝遊。他們站在派出所正門口,白燈光彷彿將他們全身鍍了一層輕薄的光輝,像正義的天使。
幾乎是一瞬間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她氣得半死,瞪著陳德洛罵這個蠢的,被沈喬騙了還不知情。
從落地京北下飛機的時候,她就看見了手機未接來電顯示的沒有備注的號碼。
她知道是陳德洛,但她不以為意,也沒有回,她對他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那時她拿著陳德洛撞死人的影片要他解決沈喬,還承諾事成之後許他一套房子,竟沒想到這個人如此沒有信譽,偷偷錄了他們談話的音訊,以此成了他出獄後要挾她的籌碼。
三天兩頭,他不知滿足地打電話來問她要錢,時間久了,更是一天都等不了。
終於有一天她忍無可忍,在電話裡他又索要的時候大罵他貪得無厭、臭不要臉,還警告他不要太過分,別忘了自己還有把柄落在她手裡,誰知他壓根不怕,說光腳的不怕穿個鞋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她一想自己忍辱負重嚥了那麼多苦才擁有今天的生活,便只能咬咬牙又忍了下去。
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那天她下飛機故意涼著不接,就是要硬氣一回。
誰知,就是這麼一回,居然被沈喬抓住了機會。
“你這個蠢貨。”連緒華怒瞪著這個沒腦子的男人,胸腔起伏不定,連手指都抑制不住抖了起來,“沈喬和你說了什麼,讓你發了瘋跑來這?!”
陳德洛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他就是聽說了連緒華被警察帶走,然後打了她好幾個電話又不接,就以為她真出事了。
那時慌得不行,害怕她把自己抖出來減輕罪責,於是在半夜收拾東西準備躲起來,卻被自個老婆發現攔住,她苦口婆心勸他去自首,求他為自己和孩子著想一下。
他一想自己肯定跑不掉了,權衡之下選擇自首坦白,爭取為自己減輕罪責。
但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給算計了。
“還不都怪你自己,電話不接,你兒子也不接。”陳德洛氣急敗壞,“要不然我會來這嗎!”
“你還有臉說!”連緒華氣得血壓直沖腦門,跺著高跟鞋跳腳,“是你自己沒腦子蠢的要死,人家說什麼鬼話你就信,一點兒思考能力都沒有,愚不可及。”
他們在廊道裡撕破臉皮,就差打起來,要不是警察在旁邊拉著都想象不到將是怎樣的混亂場面。
天邊濃雲漸漸散開,露出一絲清輝。
“謝遊。”
沈喬眼尾漸漸泛紅,整個身體彷彿僵在原地,只有頭輕微搖動,她輕閉了一下眼,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身後是男人寬闊的胸懷,他站在那裡,像一堵厚厚的牆將夜裡寒意驅散。
“你為什麼啊?”
她實在想不通。
倏然吹來一陣風,掀起她胸前的長發,謝遊在黑夜看見了晶瑩的光澤。
猛地一顫,胸口像是要被撕裂。
“今天是你大仇得報的日子,不應該高興嗎?”男人聲音發啞,像是被什麼浸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