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複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說:“這都是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的,你還記得嗎?以前……以前我們總粘在一起……”徐複州越說越哽咽,“……你不做官我也不做官,好不好?”
長孫弦佩收回目光,垂下眼眸:“事到如今,如何還能回得過去。”
徐複州上前想要靠近她,卻被禁軍攔下,推搡中徐複州手裡的傘被打落到地上。
為首的禁軍道:“長孫大人請進府吧。”
長孫弦佩撿起傘打在徐複州頭頂上:“拿好傘,回去吧。”
徐複州不接,反而抓住長孫弦佩的袖口,眼裡盛著哀傷,固執地問:“那你呢?”
“罪裡問命。”長孫弦佩推開袖口上的手,將傘塞進徐複州的手裡,轉身跨入雨幕中,她的聲音連同她整個人像是融進絲絲細雨中,“我是我,非我,無我。”
“弦佩!”徐複州在她身後大喊。
“管它天網罩金身,管它陰陽化男女,讓這世間萬法自生自滅!”徐複州看著長孫弦佩的背影,嗓音在大雨裡染上哭腔,“你我同舟,還和以前一樣,好不好?”
長孫弦佩的身形一頓,卻沒做停留,府門關上,禁軍團團將長孫府圍住。
徐複州跪倒在地,淚水混著雨水,失聲痛吼:“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老天你何苦這樣作弄人?!”
...
從年節到現在,東郊校場裡堆積了不少事務,平日裡雖有李繼雲和羅穆在,但有些事情到底需要薛硯聽親自過目。薛硯聽心裡還記掛著長孫弦佩,這幾天常常是闕都校場兩頭跑,今日忙完歇下來,才發覺外頭的天早黑透了。
薛硯聽從帳裡走出來,雨後天上月亮讓一層薄薄的雲遮住,看得並不真切。
夜裡的風還是涼了些,薛硯聽穿得單薄,可他又不想回去添衣服。
他哈了口氣走到空曠的地方,望著天上的月轉動手腕,想著什麼時候被風吹得站不住了,什麼時候就回去睡覺。
李繼雲從城內趕來,剛下馬就奔向薛硯聽的住處,帳裡找不見他,問士兵尋了個方向,才在帳外不遠處找到他。
李繼雲見到薛硯聽便直接道: “將軍,今日夜裡巡城計程車兵說長孫府前圍了禁軍,我去看過了,確實有禁軍圍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想著來知會將軍一聲。”
“禁軍?”
薛硯聽一愣,心裡有了一個不敢想的猜測,他腦子亂糟糟的,但不過須臾便冷靜下來,翻身騎上李繼帶來的馬向城內奔去。
李繼雲在後面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朱紅的宮門緊閉,從東郊一路疾馳過來薛硯聽身上出了不少汗。他衣服本就單薄,現在停在空曠的宮門前,心砰砰直跳,風一吹,裡衣貼在身上,就只剩下被裹挾著的冷。
可薛硯聽無瑕顧及這些,馬匹在宮門前來回踱步,薛硯聽仰頭瞻望高門,良久,他沉下心,轉頭向長孫府而去。
禁軍守在府門前,整個府裡面靜悄悄的,沒一點動靜。薛硯聽躲在對面牆角處,手裡牽著根馬韁,背後挨著潮濕的磚牆蹲在地上。
偶有禁軍走動洩出甲片摩擦的聲音,傳入薛硯聽的耳朵裡格外清晰。他腦袋裡的那根弦一直緊繃著,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漸漸吐出一絲微弱的光,遠遠看去,像是無盡的黑壓著道模糊的淺白。又過了一會,皇宮的方向傳來一陣鐘鳴,薛硯聽當即起身上馬,直奔向宮門。
從宮門一路通報進去,薛硯聽見了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便二話不說直接單膝觸地。
龍涎香的氣味盤旋彌漫在殿內,兩側太監宮女們垂頭舉著託盤,武和帝半眯著眼睛,顯然還帶著些許晨起的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