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和帝坐在禦案前,神色間帶著幾分未消的倦意,身上龍袍隨意披著,顯然是打算歇息下了的。
長孫弦佩剛一進殿便叩首道:“臣有罪。特來請陛下責罰。”
武和帝先是一頓,而後笑道:“愛卿內能輔佐朕決機政務,外能為朕解別國之憂,是朕的功臣,怎麼會有罪。你說你有罪,朕倒不知你何罪之有啊?”
長孫弦佩低著頭,腰桿卻是直的,她說:“臣犯了欺君之罪,臣是女子。”
武和帝收斂了笑意,皺著眉頭不虞道:“你是在跟朕說笑嗎?”
“臣不敢。”長孫弦佩恭敬道,“臣原只一心想為大周盡微薄之力,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扮作男子入朝,臣自知這是彌天大錯,心中悔恨,為官以來恪盡職守兢兢業業,以求彌補自己的過錯。近來更是為此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臣唯恐辜負陛下的一番信任,思索之下,唯有前來請罪。”
長孫弦佩解下官服上的腰帶放到地上,再取下頭上的官帽擱置在上面,垂頭低眉一副甘願聽罰的模樣,“臣願解衣卸冠,請陛下責罰。”
武和帝兩手交疊,身子斜散著,遲遲不應。
片刻,武和帝撥出一口鼻息,後靠在椅背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轉弄扳指。海德盛站在武和帝身後大氣不敢出。
殿內氣氛一時凝重僵硬,武和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長孫弦佩的頭垂得更低了,道:“臣還有一罪,也請陛下一同責罰。臣今日在牢房中失手殺了衛檀。”
“失手?何來失手?朕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武和帝冷笑一聲,拍案怒道。
他抄起禦案上的硯臺就往下砸,長孫弦佩不躲不避,硯臺正磕在她額角處,紅了一片。
武和帝道:“給朕把她壓下去!令禁軍包圍府邸,遣散府中一眾奴僕,待罪聽候發落!”
門外禁軍齊步進來壓人,長孫弦佩不做掙紮,在禁軍的包圍中踏出高殿。
海德盛小心拾起地上的硯臺擺回到桌上,說:“陛下莫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武和帝看著擺在地上的腰帶官帽,沉聲道:“朕還沒說什麼,她這解衣卸冠的本事倒是跟她舅父學了個十成十!”
海德盛本還想為長孫弦佩求求情,見狀站回去,也沒多說什麼。
...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徐複州把圓木盒抱在懷裡,拿了把紙傘出門。
徐複州在府門前從黃昏時分等到夜半天黑,許久不見人影往來,正當他想將圓木盒放到門前石階上先回去時,雨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回身抬頭望去。
兩側禁軍圍著,長孫弦佩在雨中周身泛著潮氣,沒了衣帶繫著,官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頭上僅留一根發簪固定發絲。
徐複州猶豫著走上前,試探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禁軍橫刀攔下他說:“長孫大人女作男裝入朝為官犯了欺君之罪,陛下有令,禁軍圍府。”
徐複州手中的盒子沒拿穩掉到地上,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看向長孫弦佩,長孫弦佩面色平靜,不做反駁。
雨大了,糊在徐複州眼前,落到長孫弦佩的臉上,再順著她的臉滑下來。
徐複州的嘴張張合合,最後只是堪堪問她:“那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我只想求得你的原諒。”
長孫弦佩視線落到地上的木盒,蓋子摔掉,露出裡面的東西。
不過都是些孩童玩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