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間怪人
檸條叢後面,一人坐著轆轤椅透過廊柱間的縫隙盯著廊前的糧車。
孔虞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側,“還沒休息嗎?”
“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了,睡不著就出來了。”
“那些糧車是要送到柔古的?”轆轤椅上的人不像是在問,更像是在陳述。
孔虞順著他的目光看那些糧車,點了點頭,少傾他意識到坐在轆轤椅上的人看不到他點頭,孔虞道:“你知道,兩國結好,這是最好的局面了。”
轆轤椅上的人沒說話。半晌,他一聲不吭地轉著轆轤椅的車輪轉了個彎,車輪在地面上滾動,發出很大的聲響。他轉得越來越快,袖口不慎卷進輪子裡,他粗暴的將袖子扯出來繼續轉動輪子。
轆轤椅被走廊緩坡前的一塊石頭卡住,他怎麼轉都越不過這塊石頭,車輪反而在左右轉動間越陷越深。他彎腰伸手卻怎麼也夠不到那塊石頭,便固執用手轉動車輪暗自較勁。
孔虞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推他繞過那塊石頭,把他推上緩坡。
他沉默著不動了,上了緩坡孔虞推他向他屋子的方向走,他拂開孔虞的手:“我自己來。”
孔虞收回手,看他身影在轆轤椅上一起一伏,還是沒忍住道:“仗總不能一直打。你知道,這是最好的局面了。”
他不停,只一味地用手去轉車動輪,低聲嘶啞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所有的柔古人都應該去死!”
第二日婁燕之要看烏州的作物,孔虞讓人帶著婁燕之和顏三白去看了。晚些孔虞處理完州府裡的事務,恰好柔古請大周使臣入境的書帛送到,他便拿著書帛去找長孫弦佩了。
“柔古後日開關來迎大人入境。”孔虞將帛書鋪展開呈給長孫弦佩看。
長孫弦佩接過帛書粗略的看了一眼,道:“後日我一人去。”
孔虞不解:“與大人同行而來的這些人不與大人一同去嗎?”
長孫弦佩不緊不慢道:“若非柔古不足以支撐兩國交戰的消耗,再加上冬季缺糧,怎麼會向大周請和?既是請和,不自派使臣前來,卻請大周使臣前往柔古,後日入境之時恐怕也免不了會有所怠慢。”
“待我先行一步,等一切都確定下來了,他們再去也不遲。”
“大人,我還有一事想問。”孔虞道,“停在知州府的這些糧車恐怕不足以滿足柔古缺少的糧食。”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長孫弦佩用指尖蘸取了些杯中的水,“知州府內停的這些輛糧車一方面是大周的誠意,一方面是給柔古來解燃眉之急的,柔古要想得到更多的糧食,接下來就要跟大周建立榷場。”
“與柔古接壤的不僅烏州,還有幽、並、茆三州。”長孫弦佩在桌上點出四州的位置,烏州在前,其他三週稍後,接著她又畫了一條曲折的線,“這麼長的邊境線,當然要好好利用起來。只是屆時這裡要面對的各種情況,就要交由知州應對了。”
孔虞心下了然,道:“下官明白了。”
這時婁燕之帶著顏三白回來,剛一踏進廳堂婁燕之就拿起桌上的水杯往嘴裡灌。
婁燕之身上和頭發縫裡都是沙,他放下杯子抹了把臉,再抖抖衣服上的沙土,“這裡的風沙怎麼這樣大,出去一趟身上都是沙,連鼻子嘴裡都灌了不少。”
孔虞躲開空中婁燕之抖落的沙土,給跟在他後面的顏三白遞了一杯水,道:“烏州是這樣的,現在這個時節風沙還算小的,等到春季,颳起風來漫天都是沙塵,人都出不了門。不過戴上頭巾……”
說起頭巾,孔虞才想起自己想了一上午都沒記起來的事情,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早上出門前忘記讓你們二人披上頭巾再出去了。”
“免了免了。”婁燕之不在意地擺擺手,接著向孔虞打聽問:“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在走廊上看見一個腿腳不便的人,回來的時候見他依然呆在那裡。孔知州,那人是誰?”
孔虞道:“他姓柳,名如意。”
“柳如意……”婁燕之呢喃了句,“怎麼叫了這麼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