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怎麼了?”孔虞問。
婁燕之搖搖頭,“我多嘴了,這名字挺好的。不過他是什麼人?”
孔虞道:“先前長孫大人應召回闕都,烏州知州的位置空出來,我便被調遣過來,在上任的路上遇到了他。當時他臥在街角,雙腿殘疾行動不便,我叫人一打聽才知道他沒有親人,便也沒人管他。我見他實在可憐,就將他帶回了知州府。”
“原來是這樣。”
婁燕之打聽完,才對長孫弦佩說:“我的事情都做完了,今日起的太早,大人若沒有其他事情吩咐,便讓我回去補個覺?”
“去吧,你想睡我還會攔你不成?”長孫弦佩笑道。
下午顏三白在院裡的糧車前寫寫畫畫,婁燕之睡醒了出來瞧見她,伸了個懶腰走過去道:“不是都記好了嗎,還在寫什麼?”
“孔知州送了些新的種子過來,算上先前準備的這些,我再清點一遍。”顏三白道。
婁燕之站在旁邊看她清點了一會,清清嗓子道:“三白啊,還記得我在出發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顏三白點點頭:“大人讓我多說說話。”
“對了。”婁燕之指指廊下的那個人,“三白,你看那個人。”婁燕之貓著腰,鼓勵她道:“你去問問他在這幹什麼,這人一直呆在這你就不好奇嗎?”
顏三白看了一眼搖頭:“不好奇。”
婁燕之道:“不好奇也要說話的呀!”
“我這不是在跟大人說話嗎?”
婁燕之苦口婆心道:“光跟我說話不行,也得跟別人說說話啊?三白啊,咱們要多說話,不能總是一個人悶著。你看我們出趟遠門,正好藉著這個機會鍛煉鍛煉。”
顏三白看了看他,默默在本子上添上幾筆,他再說什麼她也只聽著不理。
婁燕之讓見勸不動顏三白,嘆了一口氣,垂頭耷腦地自己躲到長廊下面偷閑去了。
長廊上的人自早上就一直呆在那沒動過,婁燕之坐在廊凳上不著痕跡地將人打量一遍,柳如意感受到婁燕之的目光側頭看回去,婁燕之迅速撇開目光掩飾的尷尬咳一聲,柳如意臉上是沒什麼表情都默然,沒說什麼轉回了頭。
婁燕之覺得這人有意思,後靠在廊柱上問他:“你從早上就一直坐在這裡,這些糧車有什麼好看的?有這在外頭吹風的時間,不如躲在屋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睡覺對我來說可不是件舒服事,”柳如意雙腿上蓋著一層毛毯,手搭在上面,摩挲著掌心裡的暖爐,聲音平靜:“我躺在床上不能翻身,動作不能大一點,稍有不慎便會壓到腿,若是壓著腿迷迷糊糊睡著了,雙腿便要生生抽痛著痛醒,這樣一來還怎麼舒舒服服地睡覺。”
“是因為腿痛而睡不好覺,還是因為睡不好才覺得腿痛?”婁燕之胳膊交叉在腦後枕著,“人在世間碌碌求索,說到底不就是為了吃的好睡得好?你在這知州府中,現在也是吃穿不愁,若說唯一要的考慮的,就是怎麼睡個好覺。你要是睡不好,不如我給你支個招?”
“什麼招?”柳如意看他。
婁燕之指著在車前記錄的顏三白道:“她,顏三白,曾在掖庭受教,掖庭裡的博士們教學教得五花八門,你問問她說不準能有什麼治腿都偏方。”
庭院中顏三白站的筆直,一手拖著本子一手執毛筆寫寫畫畫,穿過庭院的風裹挾著沙礫吹動她的衣擺,她也依舊不為所動。她默默站著,好似她所置身的天地無論是狂風大作還是驕陽豔豔,都與她沒有半分關系。
柳如意看著顏三白的方向笑,眼睛裡卻暗沉沉的沒什麼笑意,“人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就是萬事大吉了。便是腿不痛了又如何,這世間多有不公侵擾,就算睡著了也算不得舒暢。”
婁燕之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說有不公,這不公又從何而來?”
柳如意避而不答,卻是認準了自己的道理,抬頭盯著厚重而高遠的天,輕聲問:“倘若偏偏就是天有不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