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弦佩不見那隻鳥的蹤影,問許逐:“那隻鳥呢?”
許逐回道:“那隻鳥是翰林院的曲小姐養的,今日一早曲小姐把鳥領回去了。還有這些工匠,也是曲小姐請來的。”
長孫弦佩頷首,“一會兒把他們剩下的工錢結了。”
許逐應下,長孫弦佩回了房間。
這幾日在校場裡又是督查運河勘測,又是清理大雪,身上免不了有些酸脹感,長孫弦佩一直沒睡舒坦。雖說校場裡不缺什麼,卻總沒有自己的府上住著舒服。
如今房間裡擺上火爐,燃上安神的香,人放鬆下來剛一沾上軟榻,手裡的什麼物件就都拿不穩,腦子裡想的事情也都被打亂打散了。
許是人碰了安逸就免不了有了幾分惰氣,長孫弦佩在府中一躺就是四五天。
這日午後長孫弦佩在暖閣裡昏昏欲睡,躺在軟榻上蓋著一層薄衣,攥著書的手指微微松開,眼一合一閉地睜不開。
透過窗戶上糊著的薄紙可以看到外面走動的模糊人影,暖閣裡香氣繚繞,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長孫弦佩撐不住,虛虛握著手裡的書卷還是合上了眼。
過了一會兒,暖閣的門被輕輕推開,簾子遮擋著兩道人影若隱若現。
“大人……”
“噓。”徐複州豎起食指抵在嘴邊,侍從立刻噤聲。
徐複州見軟榻上的人還在熟睡著沒有被侍從的聲音吵到,輕聲道:“不用叫他,讓他睡吧。我在這等會兒。”說著徐複州還推著侍從出去:“你出去吧,把門帶上,別一會冷氣都進來了。”
侍從輕輕帶上門出去,徐複州小心走到軟榻邊把長孫弦佩手裡的書慢慢抽出來放到枕頭一邊,接著直起身在暖閣裡四處看了看,最後走到桌邊的板凳上坐下。
午後小憩能睡多久?他等一會就是了。
徐複州百無聊賴地打量著暖閣裡的擺件等她醒,他撐著下巴把暖閣細細看了個遍,榻上的人卻還未醒。徐複州開始趴在桌子上,側枕著胳膊盯著軟榻上睡覺的人。
透過窗上薄紙打進來的光多了幾分柔和,照在香爐上閃爍著金色的光暈,香爐裡升騰的嫋嫋青煙如絲如縷,讓眼前彷彿罩了一層透明的薄紗。
青煙流光,催得人開始睡眼惺忪,徐複州搖搖腦袋又揉揉眼睛,上手撐在板凳上挺直了脊背。
日光傾斜,軟榻上的人總算悠悠轉醒,可睜開的眼睛實在算不上清明,徐複州見她醒了,當即起身兩三步走過去蹲在旁邊,趴在軟榻上輕聲驚喜道:“你醒了。”
長孫弦佩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都那張臉眨了眨眼睛,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坐起來,聲音緩慢:“……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
“能來。”長孫弦佩給他讓出位置,“等了多久?你來了直接叫醒我就好。”
“我本來是找你出去玩的。”徐複州站起來坐到軟榻上,“不過你願意睡就睡,我等你醒就是。”
“闕都來了位雲中來客,昨日剛到訪闕都就在城中的文人雅集上驚豔四座,今日晚上在蘭亭還會還有一場集會,許多人都慕名而去。”徐複州道,“我今日本是想讓你陪我一起去,但是這個時辰,到了哪兒集會也就該散了,索性就不去了。”
“你還對這些文人雅集感興趣嗎?”長孫弦佩披上先前蓋在身上的薄衣問。
“我對那些文人墨客的瑰麗辭藻可不感興趣,但熱鬧卻總是不介意去湊一湊的。”徐複州伸腿踢踢軟榻下面的鞋給她擺正,“不過今日的熱鬧湊不成,我倒是可以給你講講昨日的熱鬧。”
長孫弦佩披著薄衣又從旁邊扯了件薄毯蓋在兩人腿上,懶懶往後一靠,半遮半掩耷拉著眼皮道:“你說。我聽著。”
徐複州清清嗓子咳一聲:“昨日文人墨客們聚在一起雅集,說要與民同樂,便邀請民間百姓前去圍觀,很快蘭亭就被擠的水洩不通。文人們高談闊論,上至宇宙浩渺,下到塵埃浮游,書盡黃天閻羅,好不張揚狂放。
卻忽的聽得人群中一聲輕笑,接著便是一句‘只言虛妄假大空,但不見石階片瓦上生綠蘚’從人群中傳來,一文人當即惱道‘此音何人?可敢上前現出真面容?’”
徐複州故作玄虛地頓了頓,“這時人群中讓出一條小路,只見那人眉梢眼角間染著歲月的痕跡,青絲鬆鬆綰就,一身紫衣襯得她氣質如蘭,從人群中走出來不緊不慢,唇角輕微揚著,舉手投足間盡是從容灑脫。竟是一位女君!”
“那文人要與女君鋪詞對峙,詞的好壞交由眾人評說。兩人口若懸河,什麼溢美之詞什麼圭臬之章,圍觀百姓們聽得好不痛快!說起來那文人班門弄斧更勝一籌,不過圍觀的百姓們顯然不吃這一套,都覺得那女君的詞落字有形而不拘於俗。”
“你猜猜這位女君什麼來頭?”
長孫弦佩聽他說也來了興致,問:“什麼來頭?”
徐複州道:“這位女君姓蕭,來自西面雲中,自及笄起在世事中蹉跎二三十年,嫁了三位郎君竟無一善終,心灰意冷下她閉門自營,卻不料這第四位郎君找上了門來。”
接著徐複州向她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