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爐煙
過了兩日,任潛寫好文書送過來,長孫弦佩就著桌上的筆墨寫了一份請示撥款的奏摺,打算一起給皇帝呈上去。
昨日府中傳來訊息說有隻鳥飛進了屋中撞碎了花瓶器具,侍從們抓鳥的時候,鳥驚慌失措又沖破了窗戶飛出去,那鳥在府裡亂撞,侍從們好不容易才捉住那隻鳥。
若是一般的鳥也就算了,可那鳥的爪子上套著一個金環,像是什麼貴人養著的,府裡沒有拿主意的人,長孫弦佩讓許逐先一步回去了。
長孫弦佩剛牽著馬走到轅門,卻見薛硯聽也在那裡。
薛硯聽等她走過來率先開口道:“長孫大人是要離開了嗎?”
“嗯,要離開了,有些文書要給陛下過目。”長孫弦佩道。
“營中的人都搬到梅林去了,我也要離開了。”薛硯聽頓了頓,“正好順路,可以一起走。”
“你去梅林?”
“回闕都城內,再之後就直接去東郊了。梅林有李繼雲在,我不必過去。”
長孫弦佩點點頭,兩人跨上馬上路。路上馬蹄踏進雪地裡不疾不徐。
待進了城內分別時,薛硯聽同她道別,長孫弦佩回他一句,便獨自去了宮中。
小太監將她引至殿門:“陛下正同徐侍郎在前殿,勞煩長孫大人等一會。”
長孫弦佩推門進去。殿中空蕩無人,側室的簾子掀起,莫驚塵從裡面走出來道:“長孫大人過來歇會吧。”
簾子落下,長孫弦佩走過去,禦案上擺著一瓶梅花,莫驚塵正拿著剪刀正剪下梅枝上繁多的雜葉。
“陛下前不久被吏部尚書請去了,稍後就回來,大人等一會吧。”
一剪落下,莫驚塵繼續道:“這枝梅花開地正盛,除去一些擾亂視線的花葉,才更顯雅淡。長孫大人覺得呢?”
長孫弦佩道:“修剪自有修剪的道理,但它原本的模樣卻更自然。”
“不修枝剪葉,它就擺不上禦案。”又一剪落下,剪刀閉合的聲音格外清脆,莫驚塵道:“城內的梅花還未開,這是枝野梅,是城外梅林中的梅花。城外的梅花開的早,想來是因為人跡罕至,這些梅花開花不為讓人觀賞,不為做人情感的陪襯,於是願意早早的盛開。”
“我看那大片的梅花倒在雪裡任人踐踏實在可憐,就撿了一枝帶回來插進瓶子供給陛下。只是再精巧的瓶子終究比不過天地精華,養在瓶子裡的梅花也只能為這間屋子做一時的點綴。”
長孫弦佩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將它帶回來呢?”
“枯萎了再換一枝就是。”莫驚塵淡然一笑,“它本該長在樹上,開在漫山遍野裡,可它既然已經被砍伐了,便為這富麗堂皇的宮室做陪襯也不錯。”
長孫弦佩的視線隨著他的手中的剪刀移動,“聽你的意思,是在怪我這個要砍伐梅林的人了?”
“大人,無論是梅花盛開,還是梅林被砍,這都是天註定的事情。天註定的事情,怎麼能怪人呢?”
莫驚塵拿著剪刀剪去梅枝上多餘的花跟葉子,又給瓶中換了幹淨的水。
長孫弦佩道:“聽聞莫大人先前是考武舉的,沒想到也有這般侍文弄梅的才情。”
莫驚塵道,“我自小便被要求讀些詩書經文,卻只對刀槍武術感興趣,一心撲在武舉上,考了三次,次次不中。第四次玩心大起,不知所謂地報了文舉。”他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殿內略微輕弱,“沒想到,竟然中舉了。”
“中舉了便好,索性文官武官也沒什麼差別。”
那條梅枝上被剪去了大半的花葉,整條枝幹上剩下三兩只孤芳側枝,變得更加引人注目卻也更加清寒。
莫驚塵把梅瓶擺在禦案正中央,將剪下來的的花葉攥在手裡收進衣袖中,“大人在這裡等著吧,花剪完了,我就不在這裡陪著大人了。”
說罷莫驚塵轉身離去,他經過時一縷梅香不慎從袖口洩出。
長孫弦佩在殿內站了一會,片刻後海德盛進到殿內道:“大人不必再等了,陛下在前殿發了好大的火,今日怕是見不了大人了,大人早早回去吧。”
長孫弦佩問道:“陛下不是在跟徐大人商討政務嗎,怎麼生氣了?”
“徐大人手下的人辦事不力,公務上出了紕漏,陛下正為這事兒大發雷霆呢。”海德盛伸手請道:“大人先回去吧,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去觸了黴頭。”
長孫弦佩把兩道文書拿出來送到海德盛面前,“那我就聽公公的先回去,只是這有兩道文書還要勞煩公公等陛下氣消了呈給陛下,我等下次再向陛下述職。”
海德盛接過:“大人放心,等陛下氣消了我就立馬呈上去。”
從宮裡出來,長孫弦佩回到府上,府裡工匠正在修補被昨日那隻鳥撞壞的窗戶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