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福地,仙樂之府
船隻簇擁在一起,圍得水洩不通,乘船的漁家放下漿,鑽進船艙裡拿出一枚二胡,勾勾彈彈。鄰近的漁家見狀,取下腰間竹製的長笛,吹奏應和。東邊的漁夫舞漿,敲響驢皮鼓。提著茶壺的送茶郎在船頭吆喝,“喝茶咧——”
送茶郎的船頭插著紅白兩色的茶旗,只有雪域的茶旗是紅白兩色,鹿元吉話語裡不知嘲諷還是誇獎,“哥哥真厲害,水面上也能開出鋪子。”
“那是當然,我雪域的茶品,天下第一,必然會在各處開花。”雪王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說。
“有野心是好事,可惜這是廣陵。”鹿元吉寵溺地戳著雪王的肚子。
水中聳立三座入雲的雕像,隔得老遠,也能瞧見,雪王摟著鹿元吉的脖子,倚著他的肩膀,指著一尊石像,“漂亮哥哥,那是誰?”
雪王指著的那尊石像站在水面,左手扶琴,右手彈奏,長發束起,臉上是藏不住的英氣,揚起的衣袍上雕著蘭草紋。
鹿元吉:“古宋第一位異姓王,唯一的一位女王爺,東方攜鈺。手下將士無數,最出名的就是前不久剛離開的東方霸王和東方未明。廣陵被稱為仙樂之府,其民擅音,她也一樣,尤擅長琴。”
“那手裡拿著棍子的那位呢?”雪王指著中間的石像。
鹿元吉瞥過雪銀舞、雪千秋,愛撫雪王的頭,“她手裡拿的不是棍子,是權杖,與東方攜鈺並稱古宋雙傑,她是上一任雪王,雪自野。”
雪王:“原來是我雪家人,我怎麼沒有見過她。”
雪銀舞、雪千秋面色凝重。鹿元吉扯開話題,“雪團子,你猜猜另一尊石像是誰?”
剩下的一尊石像身軀高大,身下騎著鉅鹿,鹿角停著四隻鳥,手裡高高揚起的彎刀像似立即要砍下敵人的頭顱。臉上的稜角分明,寬闊的肩膀可以停下百隻鳥,捲曲飄揚的長發散發著濃烈的野性。
石像雕得傳神,憑其衣服一眼就能認出這是鉅鹿人。五官和鹿元吉有三分相似。
雪王猜測:“他不會是你爹吧。”
“猜對了。”鹿元吉捏捏雪王的小鼻子,“只有我爹這樣雄偉的男人,才能生出我這樣的嬌嬌娃。”
雪王:“………”
早知道不問了。
奇怪的腳步聲突然從後方傳來,船隻搖晃,兩個藍色的身影一前一後從花船上空經過,一滴血落進鹿元吉的茶盞裡。鹿元吉勾唇,“好好的一碗茶毀了。”
藍色的身影蹬開擁擠的船,排出一條道路,船隻盡頭傳來一聲齊喝,“恭迎將軍。”
花船上的人只看見東方二人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卻不見恭候計程車兵。
聲音是從岸邊的樹上傳出來的。
周圍的小船竊竊私語,“是哪位將軍回來了?這麼大的陣仗。”
“是東方霸王。”鹿元吉潑下帶血的茶水。
血茶消散在水裡,風吹得樹上的木牌鐺啷作響。船隻陸續靠岸,雪銀舞跳下船,仰著滿樹木牌,“這裡還有月老樹,我也要掛一個。不,我要掛十個,讓月老賜我十個俊俏的夫君。”
指頭敲醒雪銀舞的白日夢,雪千秋拉著雪銀舞的耳朵,“這是落塵樹,木牌上刻的是戰死將士的名字。”
“我才不信。”雪銀舞拉長嘴角,吐舌做鬼臉,邊說邊跑遠,“你就是想把我養成老姑娘。”
落塵樹底下的草地裡插著香蠟,燻得眼淚橫流,雪銀舞在煙霧間穿梭,捂著鼻子望著樹上的木牌,終於停住腳步,望著泛舊的木牌,淚眼婆娑。
木牌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刻著的字被長出的苔蘚覆蓋,依舊能認出上面的名字——雪自野。
雪銀舞臉上掛著眼淚,摸著木牌上的刻痕,“姐姐,你真的在這兒。”
每個出征的將士身上都帶著刻有自己的名字的木牌,倖存的將士帶不走他們的身軀,只能帶走他們的名字,滿岸的落塵樹掛滿木牌。
“銀舞!”雪千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姐姐,你聽到了嗎?這是領主的聲音。”雪銀舞小聲抽泣,剝去木牌上的苔蘚,“我要走了,下次,下次我帶姐姐愛吃的糕點來看姐姐。”
“銀舞。”雪千秋的聲音越來越近。
“姐姐,我走了。”雪銀舞抹去眼淚,丟開木牌。木牌和其他木牌混在一起,不易辨出。
“喊什麼喊嘛,我就看看。”雪銀舞走到雪千秋面前,拉起雪千秋的手臂,“領主,這裡面的煙燻得我眼睛痛,我們出去吧。”
雪銀舞雙眼泛紅,不像在撒謊,雪千秋回頭看了眼滿樹的木牌,跟著雪銀舞出樹林。
落塵林綿延百米,煙霧纏繞,仿若置身仙境,道路兩旁聚集許多算命先生、小商小販,瞧見這一群外鄉人,勾著手指吆喝。人群中啃著烤玉米的伊尼、斑龍遠遠對上鹿元吉的眼神,駭得立即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