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烏三郎轉動刀柄,“爹以前常救人,他不會有事。”
熱水燒好,鹿元吉讓雪銀舞生出寒霜,放涼熱水,撕下衣角,充當手帕,蘸取熱水,擦去夫子背上幹裂發黑的血跡,接過散著熱氣的彎刀,一點點剜去腐肉。夫子疼得清醒,身體顫抖,十指緊握,鹿元吉一個眼神,烏二郎用力摁住夫子顫抖的肩膀……終於剜去腐肉,夫子雙手展開,十指顫抖,嘴唇煞白。
“千秋哥哥真厲害,這日頭,雪霜居然不化。”雪霜和肉長在一起,鹿元吉先沿著雪霜颳去腐肉,鮮紅的血流滿整個背部,他讓雪銀舞擦去淌下的鮮血,“現在,我要給你取下雪霜,疼,就忍著。”
百道夫子疼的麻木,動作細微,鹿元吉看不出他是否點了頭,等著烏三郎遞上焠紅的刀。
雪霜與肉相連,若是一起摘除,等同再次撕開血肉,鹿元吉握緊刀柄,敲碎雪霜,一小塊一小塊割開雪霜……鮮血浸透衣衫,百道夫子暈厥數次,再次醒來時,身體麻木,背上好像敷著草藥,血腥味和草藥味混在一起,夫子勉強支撐雙眼,鹿元吉正在剝他手上發黑的紗布,端著他的十指欣賞,“道長哥哥的手用的什麼藥,居然一點傷疤也沒有。”
夫子手上的傷是半個月前鑿冰留下的,當時可是露出白骨,僅僅抹了點藥,還不加休息,就生得這樣好。
都這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說這種胡話,百道夫子哭笑不得,全身無力,只能由著他擺弄,聲音微弱,“我師弟做的藥,你想要,等見了他,你問他買。只不過,我師弟守財,沒點金子,他不會賣給你。”
“錢就不用道長哥哥替我擔心了。”鹿元吉把夫子的手指疊放在一起,“道長哥哥好生休息。”
“小蒼蠅。”夫子喊住鹿元吉。
鹿元吉停住腳,“哥哥還有事?”
夫子:“千秋真去了廣陵?”
“哥哥若是不信,可以爬起來,去尋千秋哥哥。”鹿元吉坐在門口的躺椅上,用刀剔去指縫間幹掉的血跡,再帶上銀戒。
百道夫子:“……”
厝坊的鍋爐還算幹淨,四烏在外忙碌幾個時辰挖來野菜,打來野味,就著厝坊裡剩下的廚具,做了一桌菜,沒有米飯,只有野薯。烏四郎端著飯菜走到樹下,坐在雪王身邊,“吃飯。”
雪王靠著樹,望著村口,“你說舅舅找到草藥了嗎?”
“我不知道。”烏四郎把碗放在地上,抓起野薯剝皮,露出橘紅色的果肉,“給你。”
“你怎麼吃飯也戴著帽子。”雪王猝不及防地鑽進烏四郎的面紗裡,又立即縮出來,尷尬地接過野薯。雪王幻想過四烏的容貌,但沒想到他們沒有眼睛。
“吃肉。”烏四郎侷促地端起碗,握著筷子的手顫抖。
野薯幹澀,難以下嚥,雪王兩腮鼓起,目光真摯,“我可以做你們的眼睛。”
烏四郎怔住,懷疑自己的耳朵,雪王以為他沒聽見,嚥下野薯,再次重複,“我說,我可以做你們的眼睛。”
烏四郎放下碗筷,沖進厝坊,把剛剛雪王說的話講過三烏。四烏激動不已,端走桌上的菜餚奔到樹下。菜餚全無,鹿元吉勉為其難地嚥下野薯。
男大不當留。
病人臥榻,鹿元吉善心大發,剩下半塊野薯就著朝露趁著餘溫熬了一碗豆粥,親自喂給百道夫子。
花香味撲鼻,百道夫子這才注意到鹿元吉身上的衣衫,“你的衣服哪裡來的?”
上次見面,鹿元吉還是乞丐服,附近沒有集市,他去哪裡買的衣服?
“姐姐給的。”鹿元吉毫不掩飾。
什麼時候這兩個人關系這麼好了,百道夫子嚥下參片,“這裡面的紅棗、參片,綠豆也是她給的?”
鹿元吉一勺接著一勺給夫子喂粥,“我平日喜歡泡腳,出門時帶了一些藥包,紅棗,參片,是我從藥包裡取出來的,至於這綠豆,是從枕頭裡倒出來的,這裡荒郊野外,沒有上好的食材,道長哥哥有傷在身,得好好療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