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端低頭,滾燙的眼淚不斷落下,砸在他手背上:“毒酒下肚,你一定很痛。”
卞持盈勾起一抹諷笑:“是啊,很痛。”
“他怎麼能那樣對你?”晏端抬起頭,眼睛很紅很紅,目光悲涼不可置信:“你可是他的結發妻子!”
卞持盈冷冷開口:“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我不是。”少年晏端固執糾正:“我不是他,我不會做這樣的事。”
“晏端。”卞持盈目光銳利:“你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何必糾纏不休?甚至跑來我夢裡擾我清夢,魂飛魄散的滋味你還想再來一回嗎?”
晏端擺擺手,手足無措:“我不是,皎皎,別趕我走……”
他淚流不止,苦苦哀求道:“皎皎……讓我再看看你……求你了……”
“皎皎,皎皎。”卞持盈是在容拂的呼喊中醒來的。
她睜開眼,眼裡一片紅血絲,看上去有些駭人。
“皎皎。”容拂一臉心疼地看著她:“是不是夢魘了?我去找個大夫來瞧瞧。”
卞持盈搖頭,她很是疲倦:“不必了,歇一歇就好了,眼下到哪裡了?”
容拂擦了擦她額上的汗,眼底帶著疼惜:“已經到惠州了。”
一行人下榻的地方是在惠州一處安靜的巷子裡,和在爐城時一樣,賃了一個院子。
卞持盈這一歇,便是兩日。
第三日,惠州恰好又下起了雨,沒辦法出門,她便與容拂在屋內下棋。
院子裡的花圃中,有簇簇錦菊。
卞持盈手執棋子,盯著那正在承受風雨的菊花出了神。
容拂不敢看她,怕在她面上看到一些他看到後會難過的神情,於是他盯著棋盤。
“就跟在爐城一樣。”
“啪嗒”卞持盈落下棋子,她聲音淡淡:“你我四方遊玩,無所顧忌。”
容拂看著她纖細的指尖,一時失神。
良久,他抬起頭來,看著卞持盈,欲言又止。
“彌家沒在這附近,不會遇著他。”卞持盈朝他笑笑,眉目溫潤:“所以你放心。”
“我特意讓覃嬤嬤安排落腳的地方在這裡,也是有這個緣故。此行雖不單純是遊玩,但遊玩也是較為重要的一事,哪能輕易被人叨擾,導致失了遊玩的心?”
她抬下巴:“該你了。”
“歸去時再見。”她看著他落下一子,聽著耳邊瀟瀟雨聲,只覺心曠神怡:“所以你我不必去想,徒添煩惱。”
她言笑晏晏,明眸善睞:“你說呢?”
容拂聲音微啞,他頷首:“陛下說得對。”
入了秋之後,卞持盈出門的頻率高了許多,她不知怎的,突然愛寫手劄了。
九月初二,攜容卿遊湖,惠州景色宜人,秋高氣爽,煞是得意。
九月初九,登高望遠,累哉。
九月十七,與容卿郊外賞菊,美哉美哉,優哉遊哉。
九月廿十,逢生辰,容卿特做長壽面獻上,美味佳餚,甚合我吾心。
十月初三,困覺。
十月廿八,困覺。
冬月十九,將歸,終見彌深。
彼時卞持盈和容拂攜手於街頭漫步,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十分閑逸。
突然察覺到一股視線,卞持盈心下一跳,轉頭看去——
彌深穿著一件靛藍長衫,正站在不遠處怔怔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