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他一字一頓,語氣裡滿是對她這個姐姐的督促。
“好了好了,我起就是。”沈姝雲再怕冷也只能照做,沒辦法,誰讓她是做人姐姐的呢,不好做的太不像樣子。
她起來換衣裳,少年輕車熟路的走出屋去,在外頭等她。
站在院子裡吹著冷風,景延想她一會兒該喝些熱的暖暖身子,又想剛剛進屋時沒看到桌上有熱茶,便走出院子,去廚房取熱水。
靠近廚房,隱約聽到裡頭有對話聲。
“咱們這位大小姐可是沒指望了,過年去都十六歲了,也沒聽訊息說要接她回京,難不成要一輩子養在外頭,養成個老姑娘嗎?”
“京城的日子多滋潤,兒女齊全,美妻在懷,老爺自己享福還來不來及,哪有心思管一個沒教養的女兒。”
“可不是嗎,瞧瞧大姑娘都成什麼樣子了,一點大家閨秀的做派都沒有,在湖州享了三年福,還領回來個什麼義弟,莫不是覺得自己說親無望,從哪兒買來的童養夫吧。”
“我瞧著也是,那小郎君不愛跟人說話,總板著一張臉,除了相貌生的好些,哪有中用的地方,一定是被家裡人給賣來的。”
聽聲音,裡面耍口舌的是幾個婆子。
景延起初聽她們惡意揣測沈姝雲,氣的要上去砸門,可來到門前,聽到她們說什麼“童養夫”,他心裡便是另一種情緒了。
砰的推開門,嚇的屋裡湊在一塊的三個婆子齊齊看過來,瞧見他那惡狠狠的目光,身子抖著往後撤。
“你們幾個。”
“唉,唉……”
“童養夫是什麼?”
聽到他七分冷漠,三分疑惑的詢問,婆子們更覺得恐懼:連這都不知道,別是個傻子吧。憨傻子好惹,發狠的傻子可不能惹。
一個婆子忙答:“就是趁著年紀小,買回來放在身邊養著,等長大了就婚配。買女娃娃呢,就是童養媳,男娃娃就是童養夫了。”
婚配……這字眼浮現在景延腦海中,叫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黃昏,朔州城的大街上,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
那時,他對周遭的事物漠不關心,只瞥了一眼神采奕奕的新郎官,和那個坐在花轎裡,遮掩著一身紅的新娘子。
阿姐也會嫁人嗎……
走出這個小院子,去到另一個男人家裡,到那時,他便不能名正言順的待在她身邊了。
一想到這,他被她給予的溫暖填滿的心髒,頓時疼的厲害。
他瞪了幾個婆子一眼,警告她們不許多言,拿起灶上燒開的水壺,離開了廚房。
片刻後,少女的閨房。
沈姝雲裝扮好衣著,坐在桌邊喝著他親手泡的茶,看他心事重重的面孔,輕嘆一口氣,抬手覆在他肩上。
“你就是想太多了,不說我何時才成婚,即便是成婚了,以我們的交情,我往後待你也同現在待你是一樣的啊。”
“會嗎?”他疑惑的望進她的眼睛。
即便她日後成婚,他們也能像現在一樣親密無間,彼此信賴,甚至,他可以進入她的閨房,可以面對面坐著說話,看她眼裡倒映著自己的模樣……可以如此嗎?
“一定會的。”沈姝雲微笑著回應他。
“你沒有雙親,我也沒有母親,雖然有個父親,可你也看到了,這父親有和沒有並無區別。我們在一處,你既然願意叫我一聲阿姐,我自然把你當親弟弟看待,無論成婚與否,你我都是姐弟,這是毋庸置疑的。”
聽她肯定兩人之間的關系,景延感到了一絲踏實。
雖是半路姐弟,卻也是過命的交情,只這一層,他們對彼此就是獨一無二的。
他鬆了口氣,抬手抓住她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像好奇的孩子把玩玩具,沿著指骨的方向撫摸她每一根手指,將手指穿插進她的指間,掌心相扣,徹底將她的手掌握在手心。
沈姝雲被他抓的手心發癢,想要從他手裡掙脫,卻抽不出手來。
忍著笑意,擺出架子來訓他,“你若閑不住手,就練你的劍去,少來折騰我。”
待在她身邊許久,景延早知道她是個心軟脾氣好的,又知她才是最閑不住手的那個,每日不是採藥磨藥,就是翻書練針,閑暇還要去偷摸外頭的野貓、鄰家的狗。
上半身前傾,逼近到她跟前,趁她不備,將另一隻手也捉到掌心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