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水入喉,痛感緩和了一些。
景延躺回枕頭上,隱約嗅到床榻間少女的馨香將他輕柔包裹,外頭已是深秋,自己卻好似身處初春,眼裡心裡,皆是暖意。
他看著沈姝雲的臉,不施粉黛,素釵簡發,卻比任何他見過的人都要美。
看了一會兒,心虛地轉開了視線,聲音鄭重道:“你救了我,從今往後,我的命就歸你了。”
聞言,沈姝雲哭笑不得。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聽她不要,景延心裡一空,又道:“那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是想讓我為你做的事?”
“我救你,又不是圖你報答我。”沈姝雲將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平靜地看著他
本以為是帶著玩味的閑聊,卻看到少年的眼神漸漸暗下去。
“說起來,我的確有件事要你幫忙。”她忙轉了話鋒,在他逐漸亮起的眼眸注視下,一本正經的告訴他,“你明面上已死,為了保住你,我自作主張叫人為你弄了戶籍,如今你便是我阿兄的弟弟,也就是我的義弟。”
聽到這,少年的眼中多了些吃驚。
沈姝雲即可誠懇道:“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人要行得正,沒有戶籍可不成,我託人去辦的,花了不少人情和銀子呢,還望你給我個面子,暫且頂著這個身份過一段時日。”
與她料想的不同,景延此刻滿心歡喜,十幾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接納他。
他感到心裡熱熱的,有了這個身份,他就不再是漂泊無依的孤兒,可以永遠留在她身邊。
在這一刻,過去的灰暗都被埋在了雪下,他只能看到眼前的沈姝雲,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春天,他的阿姐。
“你可願意?”沈姝雲看著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尋求他的答案。
景延仍不能起身,一向表情嚴肅的他,此刻眉宇間彷彿融化了寒冰,眉眼溫柔,顯現出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真。
“嗯。”
入冬,白水莊裡的日子平靜依舊。
進入冬閑時節,村民們不必辛苦勞作,便喜歡串門閑話,偶爾議論租下王家宅院的那對兄妹,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
話間也會提及,兩年前失蹤的張媽媽,似乎犯了什麼大錯,嚇得每日神神叨叨的,最後不知逃到了哪裡去,虞陽沈府甚至沒有派人來問此事,足見那二老爺和二夫人多麼懶怠。
沈姝雲剛回到莊子裡時,也被莊頭想方設法盤問過,她消失的三年到底是去了哪兒。
她只嘴硬說自己一直待在湖州舅舅家,又說連叔父都不關心她的去向,莊頭何必多問,稀裡糊塗把這件事糊弄了過去。
因平時需要邱山拂雪外出替她辦事,便沒讓二人跟她進莊子,暫且叫他們住在王家的空房子裡,總歸莊子裡每日有飯食,衣裳也不用自己洗,用不著人近身伺候。
就這樣,她與臥床的景延單獨住在小院裡,從深秋到冬日的第一場雪,度過了兩個月。
景延對新身份的接受之快,讓她感到驚喜。
先前在馬車上聽拂雪的言論,她還擔心景延放不下過去,難以接受現狀,沒想到他身體恢複的很好,精神也比過去正常多了。
終於在十一月底,景延痊癒了。
樹葉落盡的冬日,山靜林靜,田埂上一個人都不見,僻靜的小院裡如常響起敲門聲。
“阿姐!”
少年在門外呼喚,沈姝雲蜷縮在被窩裡,只覺得空氣裡冷颼颼的,怎麼都不肯起來。
景延敲了一會兒門,聽不到回應便熟練的撬開門栓,毫不避諱的踏進女子的閨房,走到床前,看發絲淩亂的少女眼神朦朧,牽著他的心砰砰直跳。
“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他站在床頭邊,像個古板的老夫子在教訓偷懶的弟子。
沈姝雲羞愧的把頭蒙進被子裡,“最近實在太冷了,晚上凍的人睡不好覺,好不容易才把被窩捂暖,讓我再躺一會兒吧……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做。”
“你昨日說要看我習武。”少年抱起雙臂,經過幾個月的休養,身體恢複的很好。
沈姝雲躲在被子裡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