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 上藥。
馮敬文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空氣。
方才馮妙瑜突然歪倒在地上, 任人怎麼叫也沒反應,說實話,他嚇了一跳。雖說從小不是一起長大的, 畢竟是同母的親姐姐, 他說過希望她去死的話,但那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誰會當真呢?
馮妙瑜還沒完全緩過勁來,就沒說話,宮人取了軟枕給她墊在腰後。
馮敬文見馮妙瑜不理他, 便自顧自地說起來,“父皇那邊我已經和他說了, 你不用再跪著了。反正就一句話的事情,你不用謝我。”
馮妙瑜抿嘴在心裡冷冷笑了笑,指甲隔著被褥紮到手心裡。
一句話的事情?
同樣是他的孩子, 怎麼馮敬文說的話就是話了, 她早上還沒睡醒就被叫去劈頭蓋臉一通責罵,大臣們的奏摺砸在腳邊, 她解釋千百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原來還抵不得人家一句話管用。真好笑。
她是笑她自己。
做的再多,做的再好又怎樣?在帝王眼中還是比不上馮敬文的。
馮敬文還在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
“我說你是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這種事情你和父皇說一聲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你沒有長嘴麼, 自己苦哈哈跪在外面, 還暈過去了。你說你這樣作給誰看呢……”
馮妙瑜突然掀開被子搖晃著站起來,膝蓋一抽一抽的疼,膝蓋以下更是麻木木的什麼都感覺不到。阿玉忙上前扶著她。
馮敬文愣了一下, “你怎麼起來了?你不舒服起來做什麼?”
“回家。”馮妙瑜冷冷說,“既然不用跪著了,父皇該沒說不許我出宮回家吧?”
“沒。可你不能走……”
馮敬文字來想說太醫已經在來的路上,等太醫瞧過再走也不遲,但被馮妙瑜打斷了。
她滿腦子都是失去意識前馮敬文笑嘻嘻調侃她的模樣,這個人什麼都不明白!戳人傷口看別人疼的死去活來很好玩嗎?
“我沒死掉,你很失望嗎?”
她還是沒忍住抽了下鼻子,雖然是弟弟,可他站著時已經比她高出半個頭,她看他時得仰著頭才行了。
“這些年你不喜歡我,我做什麼在你眼裡都是錯的。其實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
“我也討厭你。”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也許都記不清楚了吧?”
其實一開始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的時候,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有了一個新的玩伴,她想過他會是什麼樣的人,喜歡玩什麼吃什麼……直到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把一條手指長的毛蟲扔進她衣裳裡,她嚇得尖叫,他卻在一旁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我,我那時只是想嚇唬你玩一下而已。”馮敬文回過神來輕輕說,但馮妙瑜已經蹣跚著走出去了。
從皇城回崇仁坊最近是從延禧門出宮。軟轎最多隻到延禧門處,接下來就該換馬車了。
阿玉扶著馮妙瑜從軟轎裡出來,這時一輛馬車停在延禧門門口。車簾掀開,有個人從車上下來,長相憨厚,皂靴上繡著龍紋,步子虛浮著,像是才從宿醉中醒來。
獻王馮重晟微微眯起眼睛,見是馮妙瑜,他咧嘴笑了笑。
“這不是我的好侄女麼?怎麼,你對我上次送去的東西不滿?”
濃烈的薰香味裡帶著一絲絲酒氣,馮重晟估計是才得知了訊息,匆忙入宮覲見的。至於覲見是為了什麼,來伸冤也好,求情也罷。馮妙瑜不想管,便沒有說話。
走過她身邊時,馮重晟壓著聲音威脅道:“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的,都是一家人,你為何要這樣做?看在叔侄一場的份上,我不得不多說一句。私下編排他人不是,到處樹敵,這樣的人歷來沒幾個好下場……”
說罷,他歪頭翻眼睛,做了個被吊起來的手勢。。
“多謝皇叔提點。”馮妙瑜平靜道。她這些年來苦心經營也不是白幹的,一兩句話而已,嚇唬誰呢?她又不是三五歲的小孩子。
“皇叔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也有句話送給皇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些事皇叔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那腌臢事情是您自個做的,如今被抖出來,您怪別人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