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沒事。” 馮妙瑜以為是那個監工的小太監又過來了。
過了很久,身後那個人才懶懶開口。
“誰問你有沒有事了。我早就說了叫你安分一些,看吧,這就是你多管閑事的下場。”風揚起馮敬文的衣擺,藍底寬袍,四爪金龍在水雲間翺翔。
馮妙瑜沒心情搭理他,幹脆扭頭裝作聽不見。
“喂,我在跟你說話呢!”
馮敬文瞪大眼睛,他蹲下戳了戳馮妙瑜的肩膀,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比地上的磚石還要蒼白,細長的睫毛在風裡搖晃,不堪重負般。
“要我幫你向父皇求個情麼?”馮敬文笑問道。
話音落於馮妙瑜耳中,字與字之間好像有人用力拉扯著變了形,聲音被拽得極長極長,馮妙瑜努力撐著眼想清醒一點,身子卻突然一軟,整個人咣的一聲砸在地上。
開明坊,博古齋。
“聽說今早只有三十五道摺子,比計劃中少了很多啊。”謝隨說。
夏宵頂著一對烏青的眼圈,他的右眼從早上開始就跳個不停——現在他總算知道右眼跳的原因了,感情是這位大災星要過來。
“這還不夠嗎?我說你有什麼不滿的,”夏宵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掃帚提高了聲音,“你昨天半夜把我從床上拖下來幹活——不到三個時辰的功夫吶,我腿都快跑斷了,這麼點時間,能把事情辦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謝隨沒說話,他隨手拿起一尊三彩梅花紋扁壺在眼前細細端詳,指尖劃過上面蔓草的紋理。
夏宵眼睛轉了轉,笑的像個不懷好意的奸商。
“你看上這個了?這可是好東西,你看這顏色,這線條,多漂亮。看在我們認識好多年的份上,便宜一點給你,一口價三十兩。怎麼樣?”
博古齋開業以來的第一單生意,成敗就在此一舉。掌櫃夏宵眨巴著眼睛,一臉期待。
謝隨噗笑一聲。
“三十兩?我看起來有那麼像冤大頭嗎?十兩最多了。”他把那隻扁壺放回原處,“何況要說起來,你這間店鋪連帶底下的土地都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東西還需要付帳?”
“那你來做什麼?”夏宵蔫巴下來。
感情這個人大老遠跑過來就為了來挑他的刺?
窗外依舊是一片翠綠,竹影搖曳。謝隨沉默了一會,像是下定了決心般,他慢慢取出一張折成四折的信紙放在桌上,用手指推到夏宵面前。
“差不多半個月後,具體時間你隨意……找人把這個送到長公主府。”
夏宵草草掃了眼,紙上羅列著幾個人名住址,都是和獻親王案子有關的證人。
把自己的東西兜個圈子半月後再送回到自己手裡,他這是做什麼?
夏宵不解。
“不是送給我,是給她。”謝隨淡淡解釋道。
有京兆府在後面收拾殘局,獻親王一案真正留下來的線索很少,幾乎是無從查起的。有這幾條線索的話,她的人調查起來能輕松許多。
這算是他的賠禮吧。
夏宵更不解了。
“這件事是你一手策劃,你這又是何必?”夏宵嘆道,難得嚴肅起來,“你不會後悔了吧?”
“後悔?後悔什麼?”謝隨起身反問夏宵,他想了想,指指那張信紙,“至於這個。你就當我偶爾發回瘋,日行一善做點好事——以免某天突然遭天打雷劈了。”
“日行一善?你?”夏宵張大了嘴巴。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也許真是瘋了,才會來託夏宵做這個。謝隨扶額想著,臨走前還是叮囑了句:“送信,這事你可別忘記了。”
馮妙瑜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杏子黃的帳頂,她分明記得自己在殿外跪著的,怎麼會躺在這,這裡又是哪裡?很快有人託著她的背扶她坐起來,半碗糖水喝下去後,整個人都舒暢了許多。
馮敬文就站在不遠處,雙手背在身後,手心和後背都靠著牆,他表情複雜地看著她。有些無措。
“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