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吟前一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在飛機上睡了很久,到了下榻的酒店還有些恍惚。從s市出發的時候是上午八點,到了酒店依然是七八點鐘,不過多了一天而已。
“我到酒店了。”她拿出手機給霍彥庭報備,這時候國內大概是下午,按照霍彥庭的工作狂程度,他未必又下午茶這種休息的時間。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對方很快回了資訊,簡短的一個字,“好。”
許吟撇撇嘴把手機放到一邊,這麼敷衍的回複,也不知道是誰臨走前說捨不得,現在想想還肉麻的很。
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許吟的時差倒的很順利,她參展的兩幅畫早就提前託運到了展廳。這次老爺子可是下足了工夫,幾乎糾集了他所有的得意門生,當然也包括許吟這樣還不成器的後輩,打算在全歐洲舉辦巡迴畫展。
巴黎自然是第一站,開幕式後還有隆重的酒會。
巴西勒老爺子已經年近七十,算是法國當代最具影響力和獨創性的幾位大師之一,他有幾位高徒也是成名多年,他們的畫作組成了畫展的絕大部分。
這次的畫展在圈內也是十分值得期待的,媒體也早就造足了勢頭,十幾家媒體嚴陣以待,全程跟蹤報道畫展的開幕。
許吟作為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除了一見面跟導師和幾位大牛寒暄交流了幾句之外,基本上都跟在後面,看一看,學習學習。
而且她的作品能跟這些久負盛名的畫家的放在一起,已經是十分榮耀,不敢再做夢能被什麼收藏家入眼。
許吟下午趁著空閑的時間去了商場,因為只計劃待幾天,她還預備著給店裡的員工們和朋友買些小禮物。
正仔細挑選著香水,她突然覺得身後有人靠近。
這時候不是巴黎的旅遊旺季,她也沒有在第五大道這種人流如織的地方,所以有個人靠近自己事件非常明顯的事情。
她稍一分神,扭頭看過去。
結果入目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布魯諾?”許吟驚喜低呼,“你怎麼在這兒。”
布魯諾被發現之後紳士的往後退了一步,指了指另外一邊的男士香水,說:“我也在購物,一抬頭就看到你,好巧。”
“是啊,我以為你大概跟著家人去度假了。”許吟說,聖誕節假期是法國人度假的好時候,他們往往會選擇遠離歐洲的溫暖地方享受陽光。
“我們被邀請參加了今天晚上的宴會。”布魯諾歪頭挑了下眉,假裝出似乎很無奈的樣子,其實邀請函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發出了,他只是想留作驚喜,遲遲沒有告訴許吟,因為他知道,她是一定會來的。
“你已經買完東西了麼?”許吟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小袋子。
這下布魯諾表現出了真正的遺憾,“恐怕是,”他說,“在晚宴開始之前我大概沒有時間請你喝杯咖啡了,不過沒關系,我們晚上有很多時間,也有很多香檳。”
“好。”許吟點頭,這樣的說話方式用法語或者英語都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用中文講出來就顯得不倫不類,像是八十年代的譯製片,讓人忍不住想笑。
無奈布魯諾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走出商場的時候他臉上還帶著微笑,在門口等待的奇怪的問道:“有什麼好笑的事情麼?”
布魯諾搖搖頭,他只是覺得能在法國見到許吟真好。
在中國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跟許吟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並沒有因為地理位置的變近而有所改變。好像回到中國的許吟撿起了許多他並不知道的情節,整個人變得有些不一樣。
而這樣的許吟對他而言是陌生的。
布魯諾依然能清晰的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許吟的場景。在蓬皮杜藝術中心廣場的一角,帶著遮陽帽的中國女孩兒正在為遊客做畫像。
他原本只是像往常一樣路過,卻在餘光中瞥見她垂落的長發,緞子一樣光滑柔順,在黑發和帽子掩蓋下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和嘴唇。
鬼使神差的,他走過去,付了五個法郎的錢讓她給自己畫了一幅素描。
在她身後,是jef aeroso畫的巨幅彩繪。布魯諾坐在一點兒也不舒服的小圓凳上,視線落在許吟身上,她一手拿著畫夾,另一手靈活的在畫紙上描繪,在抬頭觀察的時候,視線才有短暫的交彙。
布魯諾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那是在等待了一個月才拍到完美日出的心跳,是在沙漠跋涉一整天才見到一抹綠色的心跳,是看到非洲熱帶草原動物大遷徙時的心跳。
她說著有些生硬的法語,卻不卑不亢,禮貌又疏離。
“xuyin……”布魯諾念著畫紙一角的拼音,詢問的抬頭看她。
這是許吟第一次露出微笑,很淺很輕,嘴角輕輕翹起,“oui。”她說。
這是她的名字,像水流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