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有生的希望,所有人都死灰複燃,除了江笙,壓下眉眼,一片陰翳。
隨巨輪靠近,船上的情形也越來越清晰。
駕駛員用望遠鏡看去,看見幾列士兵站在甲板上,整齊劃一的白色軍服在黑暗中發出朦朧的亮光,像一群訓練有素的獵鷹。
獵鷹中間,簇擁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穿得並非軍裝而是常服,冷白的手背從衣袖探出搭在艦船欄上,五指蒼勁有力,指骨青筋泛著淡淡的力量感。
駕駛員往上看,是名apha,面容蒼白冷漠,如同雨夜死神。薄唇抿成直線,目光冷凝幽深,執著地朝這邊望過來,像在壓抑著情緒找誰,望眼欲穿。
他登時愣住,比起害怕畏懼,更先感到的是鋪天蓋地的驚喜,幾乎泣不成聲:“是江先生!江先生來了!”
江先生......他們船上已經有了一位江先生,還有誰能被毫不遲疑地這樣稱呼?
——江宴行。
他們背叛了,江宴行卻能不計前嫌過來接他們,眾人悲喜交加,連忙一股腦湧上甲板,舉臂高呼:“江先生!我們在這兒!”
兩艘船即將靠近。
商亭剛才被海水灌進耳朵,聽不清旁人在說什麼,只知道很吵,被層層疊疊的人頭擋住視線,看不清楚。
江笙附在他耳邊說話:“來的是江宴行。”
“你的心上人來救你了。”
商亭睜大眼睛,身體本能支援他費力地站起來,迫不及待要往前面走,什麼不適都忘了。江笙看著他,像看見一隻久困後終於出籠的鳥兒,每一片羽毛中都浸滿對自由的嚮往,煥然新生。
短短一句話,就能使人發生這麼巨大的變化,令人贊嘆。
他伸手拉住商亭。
商亭被阻止,一邊對江笙不耐煩,一邊抽抽鼻子,又要哭了,語氣不自覺帶上撒嬌的尾鈎:“幹嘛?”
就這麼喜歡啊。江笙臉上帶笑,眼裡卻沒一點笑意:“商亭,你背叛了我。”
商亭以為他還在說安撫香,一把開啟他的手,煩道:“本來就是你逼我合作的,哪有背叛不背叛。放開,我要走了。”
江笙搖頭:“不對。有件事實你反駁不了。”
“我們是一路人。”
後面一句咬字清晰陰鬱,像陷入魔障。
商亭潛意識感覺危險,要跑,江笙挾持著他,捂住嘴,一直走到船邊:“江宴行!”
大雨恰好陷入幾秒鐘的停滯,他的聲音清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中。
江宴行立即注意到這邊,跟淚眼朦朧的商亭對視上的一瞬間,隱隱失智暴動,可怖的氣壓籠罩全船,森然暴雨氣息彌漫,讓人分不清是臺風帶來還是來自apha的威壓:“江笙,放他下來。”
他剛蘇醒三天,沒合過眼,完整的皮肉下藏著一片廢墟,現在是行屍走肉,一旦情緒激動,就瀕臨徹底崩盤。
“不放。”江笙沒有任何能被威脅的點,因此無懈可擊,甚至他還握著別人的命脈,堪稱輕松愜意地笑著說:“江家給你,名聲給你,剩下榮華顯耀的一輩子都給你......我只帶走商亭。”
帶走?什麼帶走?商亭眼前一片暈眩,他看見江宴行吐血了,鮮紅血液滴滴答答,從捂不住的手心淌落。
身體怎麼還沒好啊?怎麼這麼嚴重,多疼......要是他當初好好待在大平層裡等他就好了,管什麼任務,管什麼安撫香。
就他們兩個,慢慢來,好好過日子。
滾燙的淚水落下來,砸在江笙手上,江笙手指像被燒傷或電擊,麻痺僵硬。
他先揚聲對江宴行說:“就不讓他給你留遺言了。”
然後低聲在商亭耳邊嘆氣:“還哭。”
“商亭,我不忍心把你自己孤獨地留下來,咱們同樣重生,也同樣一塊死吧。”
商亭瞪大眼睛,誰會覺得孤獨啊?
一股巨力裹挾他翻下欄杆,江笙強行帶他一起跌入海中。
江宴行想也不想地跟著跳下來。
變故發生突然,沒人預料得到,很快,艦船率先反應過來:“立即申請救援!救助船舶準備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