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惘
事實證明,男人在酒桌前的話很大程度上是不可相信的,酒局結束時值民坊將至宵禁,嚷嚷著誰不醉誰是狗的幾個人一個比一個竄的快。
酒樓門外,馬車前,段祺同一把拽住許開肩膀,在後者“有屁快放,老子趕著別處快活”的眼神中,語重心長提醒道:“時佼跟許景瑭是有婚約在身的,管著點你那賤不拉幾的嘴,莫得見著姑娘就開頑笑。”
“……”許開比了個口型,瞧著像是個罵人的髒字,他用力搓了把臉,雙眼皮變成三眼皮:“你看這事兒整的,我還一口一個妹妹妹妹地叫著,景瑭那家夥怎麼不吭氣啊……要不,我回頭再請他二人吃頓飯,算做賠禮,你和雲天作陪?”
段祺同搖頭:“倒不必刻意為之,今日景瑭不曾把他二人那層關系說出來,指不定其中另有何曲折隱情不能叫他人知,只要他不主動白於你,你就當不知道。”
雖然一起長大,但許開很少能懂許景瑭腦子裡整日在想什麼,他輕嘆口氣,忽而問:“那你是為何知道的此事?”
被段祺同屈起兩根指頭敲在不開竅的腦袋上,笑著嫌棄:“你管!”
“嗷!”一嗓子嚎出口,許開捂住腦袋大吼:“段祺同,男人的頭是不能敲的你不知道嘛?!”
那廂裡,後過來的薄雲天慢條斯理補了聲:“你那豬腦子,多敲打敲打反而有好處。”
段祺同看著許開,一臉“豬有何錯”的悲憫。
許開:“……”
許開瞧著許景瑭家漸漸走遠的馬車,覺得腦子裡嗡嗡嗡的。
馬車裡,時佼腦袋瓜子同樣也是嗡嗡嗡的。
吃飯時許景瑭他們四個人喝的烈酒,給她的是麥釀,名字叫青稻麥釀,開州特産,馳名遠近。
青稻麥釀喝時還好,就是後勁大,時佼一個人喝掉一瓶半,馬車才走出去沒多遠,酒勁上來,她開始坐不住了,身子隨著馬車的晃悠直往車板上出溜。
最後一次即將滑下馬車板凳時,被許景瑭及時伸手扶住,穩穩將她託回板凳。
“唔,你力氣好大,竟然都扶得住我……”漆黑的馬車裡,光源唯有車窗映進來的斑駁陸離燈,朦朧看不清楚面容,只見時佼那雙霧濛濛的眼睛,裡頭竟然光亮點點。
許景瑭沒立時出聲,手忽然被往斜對面一扽,是時佼借力坐到許景瑭旁邊。酒勁上來的姑娘膽子賊大,下巴擱上那看似單薄實際可靠的肩膀,攀附到許景瑭耳邊低語:“我能問你個問題嘛?”
“你問。”許景瑭往反方向歪頭,只顧得上把東倒西歪的人扶穩。
“嘿嘿,”時佼開口先疊聲傻笑,笑罷才道:“我為何這般歡喜你呀!”
“……不該讓你吃這麼多酒的。”許景瑭把猴子一樣往自己身上爬的人扒拉下來,按在她身邊,頓了頓,試探問:“姐姐,現在可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嗯嗯嗯。”時佼半閉著眼睛,摸摸索索著把許景瑭胳膊抱到懷裡,那樣子,連話都懶得說了。
許景瑭沉沉嘆口氣,放棄了原本準備說給時佼的話。“困麼?”她問。
“嗯……”一聲肯定從時佼喉嚨裡哼出來,人分明已經快睡著了。
青稻麥釀的酒勁來去皆快,許景瑭不再說話,抽出胳膊來扶穩時佼,且任她靠在自己身上睡覺。
快到家時,時佼醒了,口幹舌燥,稍微一動,竟然發現自己躺在車板上,身下鋪著毯子,頭枕在許景瑭腿上。
她沒動,也沒出聲,板凳不知何時被掀起,許景瑭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扶著時佼上臂,正微仰頭靠在車壁上,似乎也睡著了。
能不困麼,幾個人起鬨鬧騰,前後共喝下三瓶烈酒,七八瓶青稻麥釀,要不是薄雲天明日還要點卯當差,幾人那架勢簡直還能再喝三瓶。
時佼枕在許景瑭腿上,回憶起吃飯時的一些場景。
許景瑭似乎很會照顧人,她妥貼周到,能不著痕跡把身邊的人照顧得很好。
比如她和對面三個人吃酒聊天時,會察覺到時佼這個“局外人”的無聊,就隨手把那些放的遠的菜,逐一丟進鍋子,煮給時佼吃。
吃到後面,幾個都吃的差不多,只剩捏著花生米喝酒時,許景瑭總會有意無意把放在那邊時佼夠不著的東西拿給時佼吃,有時是幾顆鹹鵪鶉蛋,有時是幾顆大紅棗,有時是幾片焦脆的鍋巴幹,時佼吃著零嘴喝著酒釀,越吃越飽,越喝越開心。
那幾個人每一幹杯,她就自覺隨上,一來二去,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到家了,眼看著差不到半刻就要宵禁,財叔正等在門口踱步,馬車一停就急急忙忙迎接上來——往時二公子最是守規矩,從不曾這樣晚歸過。
馬車一停,許景瑭就睜開了眼,剛想低頭把時佼叫醒,不期然與時佼四目相對,被投餵得走不動道的時佼抬起胳膊,剛想撒嬌,財叔敲響了車門:“二公子?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