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高高興興地計劃著求婚的唐清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一天都沒過去,她就要被分手了。她更不會想到,這件她從來沒想過的事,霍頓已經想了很久了。
在剛跟唐清在一起的時候,霍頓從來都不覺得他會是那個主動說分手的人,就算真的要分手,也一定會是唐清不要他。他覺得像唐清這樣的apha能夠看上他,就算是一時沖動跟他在一起,那也是他走了大運才能得來的,怎麼也輪不到他這種人來拒絕。
對,就是他這種人。
他到現在已經回憶不起,初識時他一次又一次地厚著臉皮去撩唐清是出於一種怎樣的扭曲心理,他只大概地知道,那時候的他已經被多年的孤獨和壓抑逼得要瘋了,酒精都堵不上他心裡的那個不見底的空洞,連醉到吐的時候他都能清晰地明白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廢物。
偌大一個聯盟,一個星際,但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人,可卻註定沒有一個是他的。
那種對未來沒有任何期待也沒有任何興趣的感覺比空洞更可怕。他常常會看著窗外,回憶著自己曾經在戰場上時受傷的情景:血流得止不住,呼吸也快要停止,可腦子還是清醒的,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消逝,帶著壓在他身上的令人窒息的重負,一齊流向深不見底的宇宙。或者幻想自己從高聳入雲的頂樓落下,耳邊呼嘯著的冷風穿透他的身體,不停地下墜再下墜,將這個令人心煩的世界全部拋在腦後。
他那時候已經頹廢到連軍營都不怎麼回了,要不是夏爾偶爾還會打個電話過來讓他滾回去,他恐怕都會直接住到俱樂部裡,領著國家發給他的終身津貼,在那棟到處都是人煙氣息的樓中一天天地灌著酒,直到某一天,醉死在只有一個人的空蕩蕩的夢裡。
可誰知道,他的夢裡會突然闖進來那麼一個突兀的人,突兀得跟他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而這個人讓他找到了被需要的另一種方式。
短暫的愛|欲帶給他的充實感是酒精所不能比擬的,他理所當然地沉溺了進去,並且可恥地不想抽離。他從來都不知道被人溫柔地擁抱著會是這樣一種感覺,彷彿千瘡百孔透著風的心突然間被四周豎起的厚厚的牆包圍起來,兩人被嚴嚴實實地禁錮在其中。
她身上是那麼溫暖,他擁抱著她,就像抱著整個世界。
他那時候就想,如果唐清喜歡他的身體,那他為什麼不用這一點來引誘她呢?就算能抱著她一天兩天,多上一天都是好的。
管她有沒有情有沒有愛呢,反正他也不需要那些。
於是就這樣,他跟唐清稀裡糊塗地鬼混在了一起。
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那種充實感越來越濃,濃得他都開始幻想那些本不該想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了。
而突然有一天,這種幻想變成了現實。
幻想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它不現實,一旦變成現實,那其中美好的就會被打破。可是唐清是個例外,她本人比他想象出來的她更讓人覺得美好。
當他覺得她只是貪圖跟他的魚水之歡時,她選擇跟他表白在一起;當他覺得她只是喜歡apha所以才對他例外時,她又告訴他她只是喜歡他這樣的男性而已,雖然他也不懂其中的區別在哪裡。她會下廚,每天會親自給他做飯吃,她像伺候一個廢物一樣地伺候他,還正兒八經地給他找藉口,說他這樣的oega不需要會這些沒用的事情,他可以用他的能力去做更多的有用的事。
她說這種話時眼睛裡都是發著亮閃著光的,看著他時就像看著一個真正的英雄,讓人感受不到一絲一毫虛假的意思。
這樣的唐清讓他無所適從,她完美得不像他這種卑鄙的人所應該擁有的。
她總是能夠敏感地察覺到他的一切需要,她總是照顧著他的一切感情,她支援他的一切決定,即使這個決定顯得那麼荒謬,那麼自私和無恥。可就算這樣,她甚至還想著給他一個名分,跟他真正地組成一個家庭。
可是他呢?他能為她做什麼呢?
他什麼都給不了她,連為她放棄一場毫無意義的比賽都做不到。
柏修斯和伊麗莎白的到來更讓他意識到,唐清跟他不屬於一個世界。
她有著全聯盟最硬的家底,有著全星際最火的朋友,她曾經喜歡的人是聯盟軍人中的新秀,連她自己也有著不虛的實力。
她的面前是如此廣闊的天地,無論她願不願意,她都會是翺翔天際的鷹。她不可能永遠跟他待在這片荒蕪落後的h區裡,而他……
十年前那次“屠城”讓他永遠地成了聯盟總部黑名單上的人,除非放棄軍職,否則他無法踏出h區。這次能夠爭取到比賽的名額,也是他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功勳待遇換來的,錯過這一次,就等於永久錯過。
他沒有辦法抉擇。
他不只想了一夜,他想了很久。
他想,如果有一件事是他能為唐清做的,那麼,那件事將會是——
放棄她。
……
最終的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