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如催魂一般急促響起,林曦只好放下手中飄著熱燙香氣的煲湯。
都這個點了,找她的人不會是過來蹭晚飯的吧?
林曦解下身上沾著油漬的圍裙,懷揣著疑問握上了門把。
門開的那一瞬間,一具晃晃悠悠、覆著醺人酒氣的男性軀體猛然間砸向了林曦。
嬌小的女生位置站得巧妙,剛好被人家高大精壯的身體壓得一個趔趄,差點剎不住車摔落在地。
難道是什麼夜闖民宅的流氓?林曦心中慌得一批。
“甄楠……”
熟悉的聲音自耳畔幽幽響起,揚起的尾音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抑和求而不得的痛楚。
林曦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可胸腔裡那顆跳動著的心髒卻因他一句話,猶如被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刃深深紮進狠狠攪動,一抽一抽的疼。
不是早就該習慣的嗎?林曦倏忽苦笑了一下,麻木地想道。
喜歡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大概是她這平靜無波普通無奇的生活中,唯一一件令自己深受折磨卻甘之如飴的事。
這喜歡無法言說,無法道明,就如同頑草牢牢紮根於心靈深處,風雨不摧,常年累月。
而他因為別人的每一次皺眉,每一句抱怨,每一個煩惱,每一抹苦笑,每一絲黯然都能令她宛若被扼住命喉,揪疼不已。
但表面上她是怎麼樣的呢?她盡職盡責地扮演著貼心好友的角色,心思如發善解人意,為他追另一個女孩出謀劃策,見他因另一個女孩悲歡無常。
沒有人知道林曦並不想這樣做,不想到煩躁。
每次微笑頷首著,聽他娓娓道來與那個女孩的相處日常,只有攥緊的拳頭和指甲紮進手心裡的疼痛在無聲地提醒著林曦:千萬不要因為沖動說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不想聽,因為我喜歡你。
她知道如果說出來,結局就是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一旦關系變得尷尬,兩個人只會背道而馳,漸行漸遠。所以她只能沉默著,把所有躁動都壓迴心底。
而這一默,就從小學默到了大學。
——
林曦把喝得酩酊大醉的江昭止吃力地移到了沙發上,泡了杯醒酒茶,又去廁所打了一盆溫度適宜的洗臉水,幫他擦拭。
醒酒茶放涼了會兒,她才輕輕扶起江昭止昏沉無力的身體,耐心地喂著他喝下。
感覺到懷裡男人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緩安穩後,林曦才敢小心翼翼地垂眸,近乎貪婪又卑微地打量著江昭止沉睡的眉眼。
他長睫沉闔,雙頰微暈,頭頂白熾燈的光打在那張清俊而寧靜的睡顏上,柔和得讓人心窩發軟。
上一次見他在她面前這樣毫無防備地睡著,是什麼時候呢?林曦努力地從他和她的點點滴滴中挖掘出遙遠的記憶。
似乎是高二那年她有心地爭取之下,他們倆剛成為同桌的時候。林曦還記得那年的蟬鳴和酷暑,老師在講臺上嘮嘮叨叨地說著規矩。一切都讓人昏昏欲睡,他打著哈欠悄悄遞過來一張紙條,讓她幫忙打掩護。
她毫不猶豫地回了個“好”,然後一邊觀察著老師的動向,一邊豎著書本偷偷瞅著他趴在課桌上美好得一塌糊塗的側顏。
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負土而出,生著細蕊。
而種子埋下的開端,卻是在小學三年級剛開學、他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時候——
座位幾乎坐滿的教室裡,作為轉校生並且來晚的林曦侷促不安地攥著自己洗得發白的衣角,尷尬地垂著頭從後門走進。
她動作很輕地坐到了象徵著差生區的最後一排,座位的後邊剛好擺放著垃圾桶。
江昭止吊兒郎當地坐在她前面,壓根沒注意到他身後空無一人的座位上坐上了一個默默無聞土不拉幾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