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曦捧著下巴、對著講臺前的黑板發呆的時候,俊秀的小少年突然轉過頭,只是視線仍專注於手上的漫畫書,眼皮都沒抬,就飛快地吐出了一顆通往垃圾桶的棗核。
然後,反射弧極長的林曦便驚恐地看著那顆從別人嘴裡出品的棗核精準地飛向了自己……的額頭。
biu~正中靶心。
反應過來的林曦當時豁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揉著自己被擊中的眉心,氣憤地看著因為她的動靜而轉過身來的江昭止。
林曦的課桌上正停留著那顆作案工具,再結合受害人的動作,一切不言而喻。
江昭止也算敢做敢當,當即就咧開一口大白牙真誠道:
“對不起啊,同學。我不知道你坐在後面。”
平日裡愛玩愛鬧愛捉弄人的男生這話一出,頓時就被其他同學曲解成奚落的話——教室後面的牆壁是一塊長長的黑板,而膚色黝黑的女生站在正中央,雖然不至於和後面的背景板融為一體,但確實很容易讓人忽略。
“天哪,你看她怎麼長得那麼黑呀?”
“誰知道呢?說不定家裡沒錢,住在煤礦裡來著……”
“不不不,我覺得她應該是從鄉下來的,你看她那一身衣服,簡直土到掉渣,沒眼看……”
“我也覺得。江同學說的沒錯……”
各種鄙夷和惡意的言論從四面八方向林曦湧來,他們自以為壓低了聲音,殊不知她還是聽了個徹底。
林曦那時候還只是一個戰勝不了羞恥心的小女孩。第一次聽到這麼多非議,又不知道該拿什麼反駁,很快眼眶就蓄滿了淚水,只是滾動著倔強得不肯滑落。
她就那樣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裡,唇被咬得發白死緊。
林曦忍不住低頭抽噎了下,一滴豆大晶瑩的淚水終於砸落下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發著光的優美直線,於木製的課桌上暈開,灘出一個水漬。
明明罪魁禍首就坐在她前面,可林曦卻連抬頭瞪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再表現出什麼不滿,一定會被認為是一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
她還想交朋友呢。但是現在好像變得更難了。小林曦在心裡難過地想。
就在這時,前面一直看著她的男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也站了起來。
全班竊竊私語的聲音霎時停止。
江昭止迎著眾多目光的洗禮毫不怯場,清了清嗓子道:“我剛剛說的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地想道個歉。有些人不要因為我平時的玩鬧就這麼給我的話下定義,畢竟……”
他似笑非笑地向周圍掃了一眼:“畢竟我不像某些人,我可不屑於用言語來中傷別人。”
剛剛那幾個嘲笑林曦的同學聞言,心虛地低下了頭。
“哦,還有,正式通知你們一件事,”江昭止自來熟地攬住了林曦瘦弱的肩膀,似是玩鬧之語,卻讓人聽出了其中的認真:
“以後這個人由我罩著,你們誰也不許欺負她。”
聲音清脆,擲地有聲。直到多年後林曦也依然清楚地記得這句話。
而這一罩,就從小學罩到了大學。
江昭止說到做到,於是班上真的沒有人針對她。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她還多了好幾個知心的小夥伴。
雖然知心,但也沒有到交換秘密的程度,林曦從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她對江昭止抱有的心思。她一向把自己的感情掩飾得很好,也很能忍。
所以林曦一直是這段友誼中率先做出退讓的人,這也是她和江昭止能夠在漫漫歲月中細水長流的原因。江昭止護著林曦,而林曦的所有幾乎任他取任他求,從沒有半點埋怨。
就好像他們兩個都是班上的學霸,但江昭止懶,除了考試什麼都要抄林曦的,有時還能享有她幫做作業的福利。
就好像他們兩個都會打遊戲,但林曦打得比江昭止還厲害,她也不表現出來,除了偶爾贏幾局其他都不動聲色地輸給了江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