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還是鄰居的陸家早已人去房空,牆上的膠水也風幹很久了,邊上的對聯黯淡無光地垂下一部分,風一吹過便是無端的蕭條,就像房子主人那空洞而淡薄的感情。
不知怎地,甄楠突然想起當年陸冬笙隱忍而悲傷的臉。
如果現在的他看到曾經的家是這幅模樣,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啊?
邊想著,她邊轉身,抬手旋開自家的門把。
但門似乎旋不開,應該是被鎖上了。
甄楠只好抬手敲了敲門。甄航甄彥那兩個小兔崽子總該在的吧?也不知道在她沒跟他們搶食的這兩個月裡……他們被養肥了沒有?
然而過了大概十幾秒,門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甄楠又想,難道他們打遊戲玩得太投入了?
門遲遲不開,甄楠的耐性有些快被磨光的前兆,但更多的還是對自己兩個月前作過的死的欲哭無淚,誰叫她當初跟甄媽賭氣,在她面前瀟灑甩下家裡的鑰匙並豪邁放言“再也不回來了”呢?
當初嘴快一時爽,如今打臉啪啪響啊……
正當甄楠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砸門的時候,反射弧極長的門才慢悠悠地被開啟來。
陸冬笙水汽未幹的臉出現在了門後,甄楠有一瞬的怔愣。
他一手握著門把,另一手正拿著條幹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也許是剛洗完頭的原因,連那好看的眉睫都掛上了幾顆水珠,面板白嫩得連女生都要嫉妒的那種。
看到甄楠有些錯愕的臉,他一挑眉,似乎是沒料到她真的會來。不過他也只是嚴肅了臉對她說了一句:
“你走錯門了。”
語氣正經得好像在闡述一件理所應當的事實。
甄楠看著他那雙坦坦蕩蕩的眼睛,一臉狐疑地退了家門——這貨的一舉一動就像是在他自己家裡一樣自然。
看完門外的門牌號,甄楠黑著臉又踏了進來,剛好看到沙發上的始作俑者唇角微勾、心情不錯的樣子,那領口微敞露出一段精緻的鎖骨。
剛要問他為什麼在她家裡時,甄楠口袋裡的手機倒先響了,是前幾天剛被移出黑名單的甄媽。
“冬笙到咱家了沒?”甄媽大概身處菜市場,那邊的環境有些嘈雜。
“嗯。”甄楠用鼻孔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他來幹嘛?”
電話那端甄媽笑了,心情倒是不錯,彷彿沒聽到她語氣裡的不滿:
“當然是來吃飯啊!你們等著,我再買點熟食就回來了,你先把廚房裡的青菜洗洗炒了吧……哦對了,早上剩的幾個碗也順便解決掉。”
甄楠嚴重懷疑甄媽讓她回來就是當免費勞動力的。她出言抗議:“我不——”
甄媽深知甄楠的尿性,又及時堵住她的話頭補上一句:
“回來就給你帶蜜汁烤翅。”
“……我不幹才是傻子,嘿嘿,您老慢慢來~”
在不許別人說老的甄媽炸毛之前掛了電話,甄楠的心靈總算得到那麼一點點慰藉。
她放下手機,剛要圍上圍裙去廚房,又驀地想到了什麼,把目光轉向了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閑人。
他的鼻樑上正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依舊是那一身單調的白衣黑褲,卻襯得整個人斯文幹淨。
——切,人模狗樣。她在心裡暗暗鄙夷。
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視,他抬眸啟唇問:
“有事?”
“我媽讓你去廚房幫忙洗菜炒菜。”甄楠倚著牆,悠閑地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陸冬笙顯然沒上當。他推了推眼鏡,又把視線移向了書,接著說道:
“主人要盡地主之誼,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不是應該你替我去麼。”
你丫的根本就沒把自己當過客人好吧?!甄楠在心裡爆了句粗口,但面上還是裝作無辜的模樣,幾乎是咬著牙道:
“炒菜這種家務活我怎麼會幹呢?我一向好吃懶做,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啊。”
她都不惜貶低自己軟下語調了,他要再不去就太沒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