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清趕忙退回門口, 臨走時不忘一面順手帶上房門,一面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朝房間裡的兩人眨眨眼:“打擾了。別管我, 你們繼續哈……”
亟不可待的疑問便被突然闖進來的水木清打了岔子,齊琪打算繼續追根究底時, 水木澤已經頭也不回地緊隨其後離開了。
齊琪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作盾牌為水木澤擋下了離火劍失控的一擊,必死的她卻出人意料地成了劍的主人。
沈君瑤堅持獻祭心尖血,水木澤的性命暫時轉危為安, 而她自己則元氣大傷, 虛弱不堪。
望著床上面色慘白的女孩,若說沒有一點歉疚是不可能的,水木澤自知時日不多,只是還有一些事尚未完成。
因此至少在目前, 他還不能死。
然而水木澤做不到眼睜睜地任由一個無辜的, 與此間沒有任何關系的人捨去半條命來救他這個早已宿命註定的人。
水木澤做不到。
他做不到狠心地漠視一切,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看著沈君瑤默默付出,燃燒自己的光和熱, 直至將自己燃成灰燼……
輕輕執起沈君瑤伸出被子外的不安分的手,輕輕塞回被子裡, 水木澤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他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時候瑤瑤只有九歲,他也才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小丫頭吵著要睡水木家小少爺的流雲帳,他素有潔癖,無論大人們怎麼勸就是不肯答應。結果沈家丫頭也夠犟的,硬是爬上了小少爺的專屬臥榻,還在上面打起了滾。
他氣壞了, 上去一腳將人踹下了床。
瑤瑤隨即大哭,老爺子居然當場誇贊小兒子率真可愛,沈家丫頭哭哭啼啼實在沒有一點兒當年靈女塗山氏的綽約風骨,弄得沈家一個個都下不來臺,沈婉嫻氣得臉都綠了。
水木家與沈家積攢的怨恨頗深,原本這是一次難得的和解契機,卻被水木小少爺這一腳給徹底攪黃了。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叫做“瑤瑤”,吵著要睡在他床上的小姑娘,沈家的人也再未與水木家有過任何交集。
“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傻呢……”水木澤定定地凝視著睡顏安然而沉靜的沈君瑤。
多年未見,她長大了,也長開了,不再是記憶中那個黑黑的、總是掛著鼻涕的小胖妞。
那時為了讓兩家人冰釋前嫌,父親大人特意定下與沈家的姻親。
當他看到自己的婚約者竟是個黑乎乎,髒兮兮的小丫頭,當時就冷下臉來,以至於發生了後面不太愉快的一幕……
“你為我作出瞭如此大的犧牲,而我留給你的卻只是初遇時冰冷的回憶……值得嗎?”水木澤自言自語著,伸手捋順女孩額前稍息淩亂的碎發。
沈君瑤依舊沉沉地睡著,眉梢平展,呼吸綿長,對方的動作也沒能讓她醒來。
“感情上的事本就無所謂什麼值得不值得,付出也不見得就有對等的回報,你也無須太過糾結。”齊琪的聲音隔著一扇花鳥屏風傳來。
水木澤起身推開屏風,上下打量扶著門框艱難站立的人。
“你房門沒關,所以我就進來了……”齊琪瞭解水木澤的一些小怪癖,怕他為此生氣,故而搶先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來看看沈家小妹。你如果不高興我來,那我馬上就走……”
“坐吧。”
見對方背過身接著坐在沈君瑤的一側,齊琪總算鬆了一口氣。
還好,這小子並未對她自作主張的行為耿耿於懷。
正想順便就近在他身旁坐下來,沒想到水木澤指了指牆角那張硬邦邦的梨花木椅子:“不許坐在床上,坐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