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迷濛。
秋高氣爽的時節竟下起了初春的雨, 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飄蕩在空氣中的飄渺水汽。
遠處起伏的山巒也籠在這煙雨紅塵之中,罩著紗, 隔著霧,朦朦朧朧虛虛實實, 這般糾結,就像此時齊琪的心境……
猶如一大團沒有頭的亂麻,盡管她很用心地尋找端點, 卻越揪越亂。
跟著一起亂的, 還有自己的心。
一直以來,齊琪自認為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
生活方式簡簡單單,為人處事簡簡單單,對待感情亦是如此。
她喜歡煌燁, 便為她的王殺伐天下, 徵戰四方。
哪怕沒有結果,一條道走到黑,卻不肯放棄, 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這便是齊琪的個性,一旦認準了一件事, 就一定會執著地走到底。
有時候,她也瞧不起自己的執著,瞧不起自己的放不下。
明知君王本無情,卻還是義無返顧一根筋地往前沖,即使自己最終為她的王死得不明不白,仍無怨無悔。然而直到她遇見了水木澤, 才漸漸學會放緩自己的步伐。
他們倆簡直是兩個極端。
齊琪性情明朗,思想簡單,偏偏水木澤是個極麻煩,極複雜的人。
他的心太大,能裝下一切事情,掩蓋所有情緒,而不透露分毫。
就像很多時候他就在自己身邊靜靜地喝茶或是看劇本,甚至什麼事也不做只是微低著頭彷彿在思考什麼,又或許什麼也沒有去想……
齊琪從未與水木澤離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近得能看到對方瞳孔中的自己。
然而他們倆的距離又是遙遠的,即使在咫尺之間,對方的內心世界,她依然看不到,摸不到,也猜不透。
水木澤的眼睛很奇特,因著是重瞳的緣故,他的眼神比尋常人要深沉得多。
尤其當他聽你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透過那一雙幽深如曜石的眸認真而專注地凝結於你的眼,因而少了幾分平素的清冷淡漠,多出了幾分溫柔繾綣的意味。
齊琪知道水木澤是看不見的,那雙眼睛再好看卻不能視物,如同美玉墜於泥沼,終究是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
而此刻,望著那深邃眼眸中映出自己的面孔,齊琪眸光一閃,不可思議地打量著幾乎就要貼上她的編劇大人:“你的眼睛……”
“我能看見你了。”淡色的唇微微開合,水木澤的神情不變。
從意識開始回歸的那一刻起,他便能接收到明顯的光感以及明暗的變化。
一個失明者,有朝一日能重見光明是一件多麼讓人喜極而泣的事情,然而他的語氣卻平靜得不能再平靜,聽不出半分喜悅。
齊琪不由得怔住,此刻的她與水木澤兩兩相望,彼此用目光描繪對方的眉眼以及輪廓的每一個細節。
房門豁然一開,水木清大著嗓門喊了句:“沈家丫頭醒過來啦,澤兒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水木家的三少爺邊說邊邁著兩條大長腿進了臥室,不曾想剛一進來就看到如此……呃,勁爆的一幕:水木澤趴在齊琪身上,齊琪的右手還抓著水木澤的腕部,兩個人的臉幾乎都要貼在一起。
聽到是自己三哥的聲音,水木澤從齊琪身上下來,轉身面向水木清:“帶我去看一看瑤瑤。”
水木清的視線從臥榻上的齊女神和自己弟弟之間轉了好幾個來回,然後尷尬地笑笑:“那丫頭剛醒,還是讓她多休息靜養吧……”
話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似的,趕忙退回門口,臨走時不忘一面順手帶上房門,一面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朝房間裡的兩人眨眨眼:“打擾了。別管我,你們繼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