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煙行雲開口,話中不可自抑地帶了嘲諷:“公子的姿容風采,鄙人若能與他人錯混,除非鄙人是瞎子。”
這就是致命問題——長得太好也是弱點。
但東之月面色不變:“煙教主見笑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我也不過是肉體凡胎。”
東之月說得誠懇極了。
桉朵兒也著急極了。
她太瞭解東之月這人了。他嘴裡的任何真相都不太可能是真相,除非那真相已被他親口承認為謊言。他兵法學得不要太出神入化!
毫無證據,但桉朵兒就是預感到,東之月在說謊。
雲層一厚,掩去太陽光彩,草場上被投下巨大陰影,風聲獵獵。
煙行雲又說了一遍:“我親眼見到,她被你帶走。她在哪裡?”
桉朵兒再看向煙行雲時,就有些震撼。
煙行雲那目光,清淡之下,能依稀分辨出激動、驚愕、悵惘、蕭然,甚至還有點悲慟,等一系列震撼人心卻又莫名其妙的情感。那目光彷彿根治於錐心往事,流淌於萬千浮沉,被歲月磨礪得似是而非,哪怕以最不加掩飾的方式呈現於人前,人們依然難以辨別。
但桉朵兒能辨別。
桉朵兒對這目光有異於旁人的認知。
小時候,每每中夜,爹爹在庭院裡撫琴,桉朵兒如果有幸沒睡,就會守在一邊觀看。
爹爹撫琴時的目光,與此刻煙行雲的目光,完全契合。
桉朵兒恍惚起來,恍惚中帶著悵惘。她喃喃低喚:“爹爹……”
然後,她聽見煙行雲平靜道:“公子當然可以選擇繼續隱瞞。如此的話,公子真愛的那位天玥小姐……”
話沒說完,桉朵兒突然感覺一股子涼意直直紮進骨子裡。
愕然轉過目光,就見東之月雙眸似寒泉,眸中的犀利之意瞬然一凝結,再不複潤物無聲之感。桉朵兒清楚看見,那眼底蒸騰的黑色殺意。
煙行雲卻恍若未覺,依然泰然道:“永夜紫苑,公子既是要給天玥小姐用,鄙人自然不敢怠慢。如今的天玥小姐,恐怕除了鄙人捨身相救,再無別的出路。”
桉朵兒身體裡的血脈根根爆開,腥甜濃稠的驚駭如海潮漫堤般卷裹住她,讓她幾近窒息。
原來煙行雲早就看出,東之月爭取永夜紫苑,是為了給天玥。東之月何等精明,竟能被他發現破綻。這煙行雲,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但桉朵兒突然覺得,煙行雲並不是“看”出東之月的破綻。當你真正在乎一個人時,就不需要再用眼睛。畫中那女子,就是賦予煙行雲一切洞察力的根源。
那肯定是他愛得刻骨銘心的人。
無論怎樣,煙行雲做了一件危險的事——他在永夜紫苑上做手腳,導致天玥現在身陷險境。
這世上,唯一能讓東之月褪去那玩世不恭的外衣的,恐怕就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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