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祁夫人微眯起眼,將一切盡收眼底。
……
是夜,夢靨無邊。
重重宮牆內,雕樓遮天蔽日。
鳳棲殿內血色彌漫,高貴典雅的皇後跌倒在鳳椅下,深紅從莊重的鳳袍裙擺蔓延開,蜿蜒了一地鮮紅,即便是發髻散亂卻並未折損半分她的端莊高傲。
她重重地喘著氣,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一手緊攥著一枚精緻優美的玉佩。
清脆的玉佩落地聲響起時,她撿起一片碎裂的玉佩割破了指尖,顫動著瘦弱的身子俯在地上艱難地寫著字。
一行行血書。
隔得太遠,只隱約能聽見她慈愛的低喃:“卿兒,娘親不能再陪著你了……”
也正是這聲低喃,讓一直如霧裡看花的玉微有了一絲真實感,她拼了命地想撥開面前的紅紗,然而,如染了皇後身上血的紅紗卻是越撥越多,越撥越亂。
風捲起一層厚重的紅紗,她看見她低垂著高貴的眉眼。
她隔著那層層疊疊的染血紅紗,眼睜睜看著娘親的氣息漸弱,她想喊人,卻嗓子發緊,撥出口的皆是毫無音調的啞音。
娘親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面色也越來越蒼白,她卻無能為力,巨大的恐懼快要將她淹沒。
當所有的希望已經湮滅,她口中只剩下本能的“救命”。
……
“微微……”
夢境在低沉的呼喊聲中如潮水般散去,玉微驀然從床上坐起身,驚起了一身冷汗,身側是祁舟辭欣長的身影,微暗的光影割裂了他臉上的神色。
玉微斂了斂情緒,平靜地問:“夫君,怎麼了?”
祁舟辭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是你的依靠。”
他溫熱的指腹摩挲在她的眼角,粗糲的掌心颳得她的臉生疼,這是一雙常年握.槍拿筆的手。
祁舟辭的指腹掠過玉微眼角下那顆淚痣,無聲地抹去了她淚痣上的淚痕,眼角的餘光卻一直落在玉微緊繃的手上。
她隱藏在睡袍下的手背繃直,似緊繃的弦,一觸即斷,面上卻一片雲淡風輕,若不是他聽見她嘶啞的呼喊聲,他不會看穿她平靜之下深埋的絕望。
祁舟辭隱約間明白過來,這才是真實完整的她,性子剛強,寧可自己吞下所有的痛也不願意流露出一分一毫。
他握住她緊繃的手,按住了她欲要逃離的心,專注而深邃的目光穿過了重重夜色落入她深不見底的眼中。
他說:“你不是一個人,我屬於你。”
寥寥十個字,玉微卻是驀然僵住。
是真正的僵住。
她早已經不是天真的少女,印刻在骨子裡的無情讓她下意識地忽視著所有人對她的情誼。
如今有人對她說他屬於她。
不是她有他。
是他屬於她。
有那麼一個鐵血錚錚,保衛破碎山河的他,擲地有聲地說他屬於她。
她不知道該不該信,也許他轉世之後再不記得如今的承諾,就像曾經的藍寧和南風起,但至少這一刻她是感動的。
也許是夜色太沉,也許是回憶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