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看見自己父親都會想起那個雷雨交加的夜。
雨裡,乍起的驚雷照亮了玉珅平靜的臉,她聽見他說:“微微,你應該懂事。”
刻板的音調無情無緒。
他就那樣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黑色的夜裡。
那是她出嫁前最深刻的記憶。
玉衍微涼的目光在玉微慘白如紙的臉頰上停留了片刻,緩聲道:“爸媽很想你。”
會想她嗎?
玉微猶疑著沒有回答,直到腰間那雙手拉回了她走空的思緒,她側目望去,祁舟辭正站在她身邊,環住她的腰身。
祁舟辭安撫地撫了撫玉微陡然蒼白的臉頰,轉頭對玉衍道:“我和微微明天去看爸媽,勞煩大哥回玉公館時告知爸媽一聲。”
玉衍優雅地頷首,囑咐道:“明日早些回去,爸媽很想你們。”
玉衍的目光又在玉微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淡淡地移開,和祁舟辭道別之後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走廊盡頭,玉微卻是忽然掙脫了祁舟辭的懷抱,疾步上前,抱住了玉衍的腰。
路過的下人看見抱在一起的兩人,眼中是掩飾不住的訝異,又看見走廊那端神色如常的祁舟辭時,眼中的驚訝稍微收斂了幾分,躬身走了過去。
玉微埋在玉衍的懷裡,並沒有注意到下人的眼神,一心沉浸在一個人低落的世界裡,抱著玉衍的手久久不肯松開,越收越緊。
即便是猝不及防地被抱住,玉衍也僅是漫不經心地垂眸看了一眼腰間那雙纖細的手臂,便道:“微微有什麼想要哥哥轉達給爸媽的嗎?”
他臉上的神色始終未變分毫,即便身後人的氣息不穩,聲音已經哽咽低啞。
玉微眼角有淚滑落,潤濕了玉衍雪白的長袍,她慢慢地松開了手,靠在玉衍身後:“哥哥……可以幫我告訴爹爹和娘親,我也很想他們嗎……”
即便父親強迫她嫁給了不愛的人,但那終究是疼她愛她十多年的父親,恩重如山。過往的感情也不可能因為父親一件事沒有順了她的心意而湮滅。
她怨怪父親的冷漠,冷靜下來之後,卻也明白了父親三分私心下的良苦用心。
北系軍系與祁系軍系為盟,祁系軍系卻與卓系軍系對立,她若是一意孤行嫁給蕭今,即便蕭今對她有意,承諾會好好待她,但各方勢力的傾紮之下,這樣沒有根基的喜愛又能維續得了幾時?
“好。”玉衍應下。
“謝謝哥哥。”玉微唇角勾了勾,後退幾步,與玉衍拉開了距離。
玉衍緩步離開,每一步都走得極盡優雅,雪白的衣袍拉長了他的身影,挺拔清雋。
玉微喚:“哥哥。”
玉衍停下腳步。
玉微說:“我也很想你。”
她的聲音很低,卻足以清晰地落進離她不遠的玉衍耳中,玉衍的步伐停頓了片刻:“好好照顧自己。”
他的聲音很輕。
眼見著玉衍越走越遠,玉微低下頭,微微失神,臉龐柔軟的觸感讓她下意識地抬頭。
目光所及之處,祁舟辭手執手帕輕緩地為她擦拭著臉頰上殘留的淚痕,他的神色認真而專注。
“夫君,我是不是很不孝?”玉微想起自己從出嫁到現在,通話次數少得可憐,回家的次數更是能用一隻手數過來。
擦淨淚痕,祁舟辭收起手帕,微低下身,深若滄海的目光與玉微的視線齊平:“要說不孝也該是我,勞煩微微一直為我操勞,忙得都沒有時間回去看爸媽。”
玉微微抿下唇,盡管知道他是在為她的逃避找藉口,但並不妨礙她緊繃的心鬆了幾分。
祁舟辭把玉微抱進懷裡,安撫地順著她烏黑秀麗的長發,輕吻在她耳邊:“是我的錯,忽略了微微。”
察覺到懷中人短暫到微不可察的僵硬,祁舟辭的唇從玉微耳側挪開些許,鼻息間那股淺香消散時,他停止了挪動,卻依舊沒有松開,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安撫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