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回來了?!
沈晚冬大驚, 下意識站起來。怎麼回事,不是說宋人已經打到邊境了麼,明海已經出征半個多月, 怎麼會忽然帶兵殺回來?!
驚慌之下, 沈晚冬忙看向繡床那邊,果然, 唐令一把掀開床簾子下來,並從地上拾起長袍, 迅速穿上。他顯然也是有些震驚, 不過並未慌亂, 眉頭皺成了疙瘩,眼角的皺紋彷彿更深了。
“這怎麼可能!”
唐令從床邊拿起那把青銅長劍,一步步走向站在牆角的美人。他似在思索, 又似在懷疑:
“按說黑鬼這會兒已經到定陽一帶了,即便有人快馬加鞭去通報大梁之事,從他收到訊息到趕回來,就算插上翅膀飛也得本月有餘, 到時候本督早都將一切處置好,他怎麼會忽然回來,為什麼?”
唐令微微搖著頭, 右邊的眼皮生生跳了幾下,他痛苦地用手指抓自己的頭皮,扯下好些白發,喃喃道:
“究竟哪裡出錯了, 我落入了誰的圈套,他怎會這麼快回來。”
說話間,唐令走到了沈晚冬身前,歪著頭,看這個易容成小太監的女人。忽然,唐令舉劍,將劍抵在女人胸口,一步步往前逼,一分分用力,低聲喝問: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
沈晚冬屏住呼吸,她感覺劍尖好似要透衣而過,肌膚甚至已經察覺到陣陣寒意。
他,要下殺手?
“你……”沈晚冬的聲音發顫,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求饒?還是下跪?亦或是淚眼盈盈?
“我說過,只要你說一個字,我就殺你的一個孩子。”唐令右手將長劍反握住,左手按住沈晚冬的肩頭,悶哼了聲,用劍柄朝著女人腹部猛地捅下去。
可是當劍柄到沈晚冬肚子一指距離時,唐令生生停手了,他看著被嚇壞了沈晚冬,噗哧一笑,順勢拍了拍女人的頭,彷彿開了一個並不怎麼好笑的玩笑。
他什麼話都沒說,沒罵也沒遷怒,只是轉身,疾步離去。
等那人走後,沈晚冬終於鬆了口氣,她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用拳頭輕輕地捶打發悶的心口。
他的終究不是尋常男人,是有氣度的。
沈晚冬細思了片刻,沒有躲,也沒有逃,緊緊跟了出去。
昭陽殿外依舊平靜,夜很黑,甚至連蟲子鳴叫的聲音都沒有。抬頭看,只能看見四四方方的天,只不過在那遙遠的南邊,似乎火光漫天,給無邊無盡的黑夜點綴了些肅殺的紅。
沈晚冬緊隨在唐令身後,疾步向正殿走去。
正殿外守了許多將士,有人在左顧右望,想要趁著黑夜偷偷逃掉;
有人在小聲議論,督主已經將皇上掌控在手,可安國公又帶兵殺回來了,現在到底是誰在造反?
有人在運籌帷幄,國公爺是五軍大提督,手握全國最精銳的衛軍,而督主只不過有羽林、錦衣等親軍,哪裡是榮明海的對手,瞧瞧,人家都把他給圍了!罷了罷了,趕緊找個機會棄暗投明的好;
……
亂了,亂了……
沈晚冬並未站在隨著唐令進正殿,而是倚在偏殿的門框,朝裡面看。
殿裡依舊死氣頹靡,地上躺著三具屍體,其中有個大肚美人,血將她的下半身染紅了,配著她的膚如凝脂,有種詭異的悽美。
各宗親大臣神色各異,有的興奮,因為安國公帶兵殺回來了;
有的恐懼,萬一唐賊惱羞成怒,來個魚死網破,大家全都吃瓜落吧;
有的愁雲滿面,皇上已經半死不活了,他沒有子嗣,那麼下個皇帝是誰,不會真像唐賊方才說的那樣,是肅王?
而龍椅上病懨懨的皇帝此時似乎來了些精神,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似乎在期盼著天趕緊亮。
只見唐令疾步走了進去,他站在高臺階上,緩緩掃視了圈被他拘在殿裡的諸人,冷笑數聲,他將披散在背後的白發拉到身前來,微眯著眼,藉著燭光來仔細看,似喝醉酒般,唇角帶著抹滿足的笑,幽幽道:
“本督為皇家鞠躬盡瘁二十餘載,愁白了頭發。”
說罷這話,唐令提起劍,隔空掃了遍諸宗親大臣,挑眉一笑:“榮明海犯上作亂,在皇宮暗藏殺手,毒殺了帝後,屠戮了宗親重臣。微臣唐令力挽狂瀾,擁肅王殿下登基,你們誰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