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縣尉揮揮手,禁錮蔣氏的衙役立刻鬆手。
陳漢頹然地跪在地上:“小的認罪,是我捂死了親孃,我有罪。”
“弒殺親母,十惡不赦。本官聽聞你一向老實本份,奉養高堂多年,不辭辛勞,你因何會下此毒手?”這是林泳思一直以來想不通的地方。
就西北角那貧民窟,房子低矮破舊,用料簡陋,說句不好聽的,你躺床上放個屁,隔壁鄰居都能聽見,鄰里之間,可以說絲毫秘密都瞞不住。
可是衙役走訪了這麼多戶人家,就沒有一家說過陳漢不孝的話。
陳老太本就有病在身,命不久矣,再孝敬個一年半載,也就到頭了,怎麼可能十幾年如一日都安穩度過,最後這點時間,反而忍不了了呢?
“大人您就別問了,小的只求一死,為母償命!”陳漢以頭搶地。
“既如此,那便將你作案經過,詳細說來,若有遷延隱瞞,本官定當重罰。”
“是,小的不敢。”
原本守著陳老太的,一直是蔣氏,伺候婆母本就是兒媳婦的本份,陳漢在碼頭賣苦力,每每回到家中,早已疲憊不堪,吃飯都能累得睡著,哪還有精力管母親的事。
只案發當晚,閨女月娘不知怎的突發疾病,上吐下洩,戌初時整個人都虛脫了。
城裡宵禁,出去請大夫萬一被巡街差役抓到,雖有正當理由,卻也少不得費些口舌外加破費銀錢。
家裡窮得叮噹響,實在拿不出錢,陳漢便讓婆娘燒些熱水給女兒,自己則睡到了老孃房裡。
他想著反正在哪都是倒頭睡覺,從來沒伺候過老人的他第一次知道,母親居然如此磨人,短短半個時辰,便連續叫了他三次,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用尿桶,一會兒又說屋裡熱要開窗。
等到第四次在快要睡著的檔口被叫醒時,陳漢突然熱血上湧,心底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爆發了。
“小的當時就像被鬼附身一樣,只覺得無比煩躁,可老孃卻不停嘴地數落,嫌小的沒本事,嫌小的掙不到錢耽誤了她的病,小的只想讓她閉嘴。”
“等小的再回過神來時,老孃已經面朝下一動不動了。當時小的真不知道自己失手害了母親性命,只覺得終於清靜了,能睡個好覺了。”
“大人,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那天在碼頭扛了四十個貨包,才掙到十六文錢。老闆無良,每個貨包都有五十斤重,真的累得狠了,這才做下錯事,求大人開恩啊!”
“你是何時發現,你母親身亡的?”
“直到第二天天亮,要上工的時辰。等小的睡醒,才發現娘依然一動不動,面朝下陷在被褥之間。”
“小的當即將娘翻過來,可她已經臉色青紫,全身冰涼,死去多時了。”
“小的失手殺母,本想盡力遮掩,畢竟娘久病,街里街坊的都知道,現在沒了,也很正常。”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小的還沒來得及將娘埋了,二哥突然歸家,聽聞母親病故,非想再見最後一面。”
“娘死時的臉色不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二哥嚷嚷著要報官,小的怕事情敗露,不得已,才想出將責任推給遊醫的蠢主意。”
家裡有妻子新買回來的砒霜,遊醫開的方子裡也有這麼一味藥,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他還一度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可事實證明,他不過成為了個跳樑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