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房常年陰暗潮溼,李聞溪的膝蓋從冰冷到麻木,已不知跪了多久。
不知林縣尉到底在想什麼,站在門口有一柱香時間了,依然不發一言,甚至都不曾移動半步。
屍臭很好聞嗎?停屍房是什麼好地方嗎?她不禁腹誹,反正早死早投胎,給個痛快行不行?
她悄悄地動了一下,想緩解腿部的不適。
“起來吧。”天籟之音自頭頂傳來,在她走神的這幾分鐘內,林縣尉走進了停屍房,站在了自己左近三尺之地。
也是直到這時,她在第一次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居然是他!
她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姓林,又在山陽縣主抓刑名。
淮安府是紀家的大本營,山陽乃其附郭,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紀家怎麼會隨便安排人。
都怪縣衙大堂昏暗,當時他整張臉幾乎隱於陰影之中。
林泳思,鎮國將軍林凱的嫡幼子,自幼聰慧過人,於刑名斷案一道上頗有建樹。
上一世,自己曾見過他兩次。知道他是個真正端方的君子,且斷案向來講究真憑實據,絕不濫殺無辜。
薛叔沒有被屈打成招的危險了。
她心下稍安,起來揉了揉僵硬的腿。
“你說,陳老太不是中毒,又像中毒,何意?”林泳思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語氣隱隱帶著幾分不耐。
李聞溪連忙將剛才自己的發現解釋給林泳思聽,怕他不信,還對著屍體的特徵細細說明原委。
也不知此時的驗屍水平如何,自己憑藉的是解剖學知識,在現代算醫學常識。放在此時此地,恐怕會有很大的質疑與侷限性。
果不其然,林泳思越聽越皺起眉頭:“屍斑的形成我懂,宋公曾經介紹過,但是你怎麼知道屍斑形成後,還會改變呢?”
“林大人既讀過宋公著作,應知屍斑本乃血液下墜堆積的表象。人身體內的血液,在死後心臟停跳,不再流動,漸漸凝固。”
“這一過程並非一蹴而就,往往需要花費四五個時辰之久,在此期間,屍體未被移動,則血液沉澱方向一致,只在一側形成屍斑,一旦移動屍體,血液沉澱方向改變,屍斑的位置自然隨之改變了。”
“有道理,你可曾驗看過別的屍體?”
“家學淵源,自是看過的。”李聞溪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
林泳思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所以最終我得出結論,死者應該不是中毒,而是面朝下被人捂死的。至於為何她的嘴角紫黑,明顯像是中毒,大機率是因為死後才被人灌了砒霜。”
“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她後腦上應留有被人扼住時形成的淤痕,剃掉頭髮,再用醋燻蒸一下就能顯現出來。”李聞溪抬手指了指陳老太的屍身:“檢驗是否真的是中毒,只要切開食管,看看胃內容物,一切便見分曉。”
“若我猜測正確,死者死後被人灌下毒藥,嘴唇與喉嚨附近會有中毒的痕跡,但是食道下端與胃部,必是沒有反應的。人都死了,不能主動吞嚥,能灌進去的十分有限。”
李聞溪還記得小時候看過的一部星爺的電影,當中滅門案受害者就是死後被人灌毒藥,以達到偽裝死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