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太去收拾床鋪,還是由淺上次住的客房,床單和被子都換上新洗過的,還怕對方嫌棄似地先解釋道:“都是阿姨洗過的,很幹淨。”
由淺點點頭,“我不介意。”
“哦……”泰太把被子扔上床,胡亂攤開又用手順了兩下,拍了拍,好像這樣能讓被子更蓬鬆一樣,“那你睡吧,早點休息……”
“我明天下午的飛機。”
“啊。”泰太咬著唇,“這麼急啊。”
“嗯。”由淺在床上坐下來,順勢一隻手拽著泰太的胳膊,拉他彎下腰,失重一般單腿跪上床,又靈敏地轉了個身一屁股坐在由淺旁邊。泰太有些懵,睜大了眼睛看向由淺,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由淺握住他的手問:“一起睡嗎?”
泰太一怔,臉瞬間紅了起來,視線不知道該放在何處,說話也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不、那個……不是……哎?不對……不是不願意……嗯……就是,你明天還要坐飛機……啊……”他用沒被握住的那隻手撓著頭,轉頭小聲唸叨了一句“我在說什麼鬼”,耳朵尖熱得快要冒出蒸汽來。
由淺看他這樣,眼睛微微彎出些弧度,止不住地溢位明顯的笑意,“不做什麼。”
“誒?”泰太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疑問,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想多了,又表現得好像很失望似的,臉更紅了幾分,急忙想要解釋:“啊,我不是……”
“一起吧。”
由淺盯住他,泰太因為之前的誤會也不好意思拒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頭說好,回房間抱了兩個枕頭回來。
他也不知道一開始收拾客房幹什麼,還不如直接一起睡臥室。泰太這樣想著,先一步鑽進被窩裡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吼了一句“我洗過澡了!”便把臉也埋進被子裡,片刻後想起什麼,露出一雙眼睛,“你要洗澡嗎,有熱水,我們家是燃氣燒水。沐浴露什麼都很齊全!”
由淺似乎笑了一下,“好啊。”
泰太覺得自己似乎天生是勞碌命。由淺進了浴室之後,他又下床給他找浴袍和幹淨的睡衣。盡他所能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浴室門外,然後才溜回客房的床上。
他沒關屋門,躺在床上能聽見浴室的水聲,聽得他有些心猿意馬,翻來覆去——在由淺洗完澡之前睡著的計劃落空,泰太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沒談過戀愛。
和女生都沒談過,更別提和男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或者面對對方的行為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確定關系之後,他就一直處在不斷地陷入麻煩、被幫助解決麻煩的狀態中,由淺在這過程中沒有露出過任何的負面情緒,但同時他也並不清楚對方的想法。
甚至更抱歉的是,他陷入自我厭惡,就算由淺真的提出不滿,他也無法著手解決問題。
接著他聽見浴室的開門聲,“咔噠”,是卡鎖離開卡槽的聲音,他聽見由淺拿起浴袍,之後是窸窣的穿衣聲,緊接著是腳步。明明是同樣的拖鞋,不同的人穿起來走路時卻會有不同的聲音,泰太快速閉上眼,裝作已經睡著了的樣子。
由淺輕輕拉開門,向床上瞟了一眼,之後將門關上,重新回到客廳。
泰太睜開眼,門板將客廳的聲音隔開,變得模糊朦朧。他聽見吹風機運作的聲響,放心似的舒了口氣。
短頭發要吹幹也很快。由淺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帶著一點未完全幹透的潮濕的水汽上床,身上帶著泰太熟悉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讓泰太一瞬間有種兩個人已經生活很久,身上沾染了彼此氣息的錯覺。
由淺關了床頭的燈,泰太卻遲遲沒能感受到旁邊枕頭承接過重量,前者尚未躺下,視線似乎還黏在他身上。
由淺在黑暗中捕捉到泰太睫毛微弱的顫動,伸手理了下他耳邊的碎發,銀灰色的頭發憑靠著窗外微弱的光,展現出一點點微弱的光滑色澤。
由淺輕聲說:“晚安。”
他說:“你什麼都沒做錯。”
接著躺下來,微微摟過泰太僵硬的身體,安靜地等待對方轉過身,將頭埋進他的前胸,也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