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香過去一看,裡面的布有棉布有滌輪有的確良,顏色也多種多樣,還有不少碎花布。不過說是碎布,有些有兩三尺長,小的也有半個鞋底大小,就是布織得不好,有些跳線或重線,有些是花紋有問題。
現在連最高首長的衣服還打著補丁呢,這些小瑕疵根本不算什麼,完全不影響使用。並且,不要布票不說,這些布頭還便宜,只有正常布價格十分之一,跟白送差不多,樊香就幹脆挑了一包。
她也知道分寸,人家讓過來挑已是情義,也沒要太多,加起來也就□□尺那樣,就這已夠一個人一年的份額了。看劉新珍滿意的笑臉,知道沒過分。投桃報李,她告訴對方,“這真是承你情了,下次我過來幫你帶些雞蛋,自家雞下的。”
劉新珍眼前一亮,輕聲說:“除了雞蛋,還有這樣好的面,也幫我帶些,我出高價買,給家裡孩子老人吃。下次你買什麼商店裡沒有的東西,只管告訴我,我替你想辦法。””
第一次相交,能結識商店裡的人就是收獲,樊香也沒多說什麼,答應如果有的話就帶過來。
出來後她把東西裝到腳踏車座後帶的竹簍裡,把布放在最上面,滿滿的一簍。劉新珍又拿了根草繩幫她捆好。正準備走,那個看布的戴眼鏡婦女叫住了她。
婦女有些赧然,扶了扶眼鏡,結果眼睛一下被竹簍裡的東西吸引住了,讓樊香和她到一邊說話。
兩人出了商店,她說:“我看你這布挺好的,不知道你這簍裡的布從哪裡買的?我想給孩子買些細布做條褲頭,都沒太滿意的。”
看來這中年婦女家裡條件真是不錯,這時候大部分人連外衣都不能保證,她竟然還要買細布做褲頭。
樊香打量她一眼,發現她戴一付黑框眼鏡,穿著一雙黑色皮棉鞋,身穿灰色四個兜的中山服,除了軍裝,這是這時候最時髦的衣服了。其中一個兜裡還插著一個鋼筆,顯得更是與一般人不同。
樊香笑笑沒說話。
中年婦女飛快掃視四周一眼,見沒人注意,也不叫同志了,“大妹子,能不能把你的布勻給我,我拿工業券跟你換。”
商店裡不隔音,大概她也聽見小劉營業員說的話了,知道樊香沒帶工業券。
樊香有些吃不準,她記得看的書中是不允許自由買賣,說那叫投機倒把,走資本主義道路,如果她給女人布換工業券,那算什麼。
在這個時代,一切還是要謹慎為上,想了想她說:“同志,你別說了,布我是不會賣的,我是堅定走社會主義道路,反對走資本主義的。”
女人哈哈笑了起來,“你這位同志喲,思想覺悟還挺高。你又不以此謀利,這叫什麼走資本主義道路。這樣吧,你可以把布賣給商店,我再買出來不就行了。”
這樣也行?樊香真是推著車回了商店,七尺藍色細棉布,頭發半白的營業員說是質量上好,商店收每尺三毛五,共得了兩元一角五分。還讓她有布就賣過來,有多少收多少。
那個女人轉頭就買了出來,卻是一尺四毛,還加上布票。
買過之後她對樊香說:“這位同志,這下你放心了吧。這年代織毛衣比做衣服難度可高多了,聽見你說會織毛衣,那你是不是也會做衣服?”
樊香點點頭。
“那你能不能幫我做件衣服?原來我孩子的衣服,就像你說的做得不合身,胳膊不好抬,過一段腋下部位就開線扯個洞。放心,我是清水縣一中的老師,姓王,你叫我王老師就行,家就在這附近。”
樊香本來不想做,想在縣城裡再多轉轉,瞭解下情況,聽到對方說是老師,她有些心動。為了保險,她還友好地和劉新珍大聲告別,說去王老師家了。
看來王老師所說並不虛,劉新珍高興地沖她揮揮手告別。
王老師家在書店後面的一條巷子裡。家裡正屋是四間的磚蓋瓦房,東側是兩間廂房。院子不比樊香家院子大,但靠牆有一口井,這可比樊香要到村子裡挑水方便多了。
進屋是一間堂屋,上面掛著一幅《沁園春.雪》詞裡的大字,字意灑脫,墨色淋漓。雖然同是與領袖有關,但看著比原主家雅緻多了。
大字下面是一個長案幾,上面放著一臺紅燈牌收音機。打量了一下王老師家時的佈置,樊香心裡更加確定,怪不得不在乎地買了她賣的布,這家可和一般人家不同。
“陳默,陳樺,出來量下尺寸。”王老師叫道。
兩個孩子從正屋最西側房間出來,男孩大概有十二三歲,女孩和程愛軍差不多,兩人好奇地看了樊香一眼,有禮貌地還叫了聲阿姨好,看起來就是好教養。
“兩個孩子真有禮貌。”樊香誇道。
“這是你剛來,他們還沒原形畢露呢。”王老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