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一點也沒有想象中高樓林立的繁華模樣,多是低矮的房子,不過磚瓦房比例比大隊裡高。東西、南北向各有兩條大街,像一個井字把縣城分開了。供銷社就在這個井字的中心一點上,門上面有個紅五星,稍下的位置寫著清水縣東方紅商店幾個大字。
樊香想,這真是祖國山河一片紅,商店也叫東方紅,與他們大隊的名字倒是一樣。
進去正對面的是一排半人高的水泥臺,水泥臺上面有一層厚玻璃罩著裡面的東西。玻璃臺後面,有兩口一米多高的灰黑色大缸,缸上貼著大字,一個是醬油、一個是醋。兩口大缸右邊角落,是一個鐵皮油桶。左邊是一排木頭貨架,上面零散擺著一些東西。
貨架向左一段距離,是幾匹卷著的布及一些其他東西,裡面一個頭發半白的營業員正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帶眼鏡女人講話。
正對大門櫃臺裡面營業員長著周圍人少見的圓胖臉,看起來很是富態,正在櫃臺裡面織毛衣,可能到關鍵時候了,見人過來,連頭都沒抬。
樊香旁邊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小心翼翼地問:“同志,同志,我要買一斤醬油。”
營業員沒吭聲,那個婦女又問了一遍,營業員抬頭翻個白眼,隨著她這一下,手裡的一根竹針不小心抽了出來,正織到一半的毛衣散了開來。她手腳忙亂去拿,其他針又掉線了。
營業員的眉毛皺成了一團,樊香覺得如果怒氣能具現,她的怒氣都要燒到屋:“同志,麻煩打一斤醬油!”
“叫什麼叫?沒看正忙著嗎?”營業員不耐煩地說了聲,手裡卻徑直把線向針上套。買東西的女人一臉著急,卻被嚇得不敢說話了。
“同志,你的針穿反了。”樊香提醒,想讓她早些弄好早些賣東西。
“穿反了?”營業員不太信任地反問。
樊香趴在櫃臺上,伸出手指了指竹針剛穿過的一個線圈。“這根線要從另一方面穿,不然織出來會凸出,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並且,這個地方你也該添針了。”
營業員有些懷疑地瞧了一眼樊香。這個時候能穿得起毛衣的可沒幾個,相應會織的更少,她也是剛攢錢買了毛線學著織毛衣,不過快到袖口時要添針,織一圈添多少針都有要求的。她真怕織錯了半天功夫都白費。白費功夫還是小事,聽說毛線織過一次再拆了就沒原來柔軟了。那就太可惜她費心買的毛線了。
樊香一臉坦然地任她看。
“那你說要怎麼添?”
樊香微笑道:“不然你先幫那位同志打醬油吧,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營業員又看了樊香一眼,好像在想她的話是真是假。最後還是對那個女人說:“你打幾級的醬油?”
“三級。”女人說著遞過去一個玻璃瓶、一毛錢和一張紙票。
“三級醬油還催什麼催?”營業員嘟囔句。小心翼翼放下手裡的毛衣,接過錢和票放在櫃臺裡面一個鐵盒子裡,走向那個寫著醬油的大缸。
她從大缸一邊拿起了一個鋁制的漏鬥,把細的那端放進瓶口裡,用提子舀了一提醬油倒進去,兩次後正好一瓶,又找了兩分錢回來。
“謝謝!”走之前,那個女人還專門對樊香道謝,“家裡就一個孩子在家,真怕她翻下床。”
樊香對她笑笑擺擺手,回頭讓營業員把毛衣拿過來,營業員狐疑地看看她,“你真的會織毛衣?”
樊香有些不耐煩,原來為了讓她做個好的防護服,哪個不是好言好語還得看她心情,什麼時候別人敢這麼置疑她。如果不是想著這是個營業員,以後還要多打交道,她才懶得費勁。
“你這不就是元寶針嘛,這樣織出來毛衣會比較厚,更保暖。不想讓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