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握了過來,緊張地撫摸著手上那道破裂的勒痕,望過來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心疼。
“走,到車上,我們去上藥”,顧嶽拉起蒙恬,快步朝車上走去,蒙摯大聲喝道:“恬兒,不得無禮。”
蒙恬身影頓住,顧嶽回頭,警告意味十足地盯了蒙摯一眼,看到這位老將軍低下了頭,便又拉著蒙恬,快步回到王輦上。
看到王上仔細地給自己的手上好了藥,蒙恬看到近在咫尺的臉龐,意識才慢慢恢複冷靜。
這是王上,這是王輦。
他呼地站起來,一個鷂子翻身,跳到了車外,騎上那匹緊緊跟上來的黃驃馬,隨侍在王輦一側,看到王上不悅地瞪過來,他咧開嘴巴,綻開一個開心的笑。
顧嶽愣了愣,看了眼眉頭緊皺的兩位老將軍,便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坐著,一直到了鹹陽宮。
嫪毐被囚,造反黨羽全數被殺,太後把自己幽閉雍城王宮。
呂不為上竄下跳,急著消滅依附嫪毐的臣僚,卻絕口不提王上親政之事。
顧嶽不是贏政,他一點也不急,與其每天把自己困在王宮裡,看那一千斤的竹簡,還不如和蒙恬一起練練劍,和小胖子蒙毅每天逗逗嘴,然後一起去看王離又在試吃一種更苦的藥。
但歷史人物李斯卻按時來到他面前,這個當下很得呂不為賞識的門客,細長的眼睛裡閃著堅定精明的光,他好像一頭饑餓的獵豹,做好一切捕食準備,一聞到大獵物的氣息,便準確無誤地撲了上來。
呂不為在向顧嶽彙報嫪毐案的進展時,李斯半點也不關心上司說了什麼,他的眼睛只緊緊盯著那位年輕的王上,在看到王上客氣地跟呂不為道別後,目光略帶好奇地看過來時,李斯轉身,從呂不為身後,立馬折了回去。
“王上龍潛七年,理當親政,攜先輩六世之烈,一統天下”,李斯聲音幹練簡潔,眼神專註明亮地看著王上。
王上是鯤鵬展翅,扶搖萬裡,他李斯,也要裹在大鯤鵬扇起的長風裡,直上青天。
王上的眼睛看過來,黑黑的雙眸中帶著些許笑意,有欣賞,有了然。
“李斯,明天起,出任長史”,王上淡淡地下了道詔令。
李斯跪地謝恩,他知道,在大秦的仕途,開始了。
而顧嶽看著他,心裡卻很是感嘆,這位陪伴始皇帝整個執政生涯的千古一相,正式踏入了大秦的官場。
嫪毐最終被殘酷地處死,連帶者數萬之眾,給始皇帝帶來無限危險和無比恥辱的這個人,被五匹老牛,慢騰騰地撕扯了老半天,才疼痛至死。
大秦的法律就是如此,冷酷而嚴厲,不管你是一個凡夫俗子,還是一個王公貴族。
蒙恬卻變得更加沉默起來,在又一次桃花開放的時節,蒙毅拿著一封信,急急來到王宮,交給了王上。
顧嶽接過,展開,看到那一行力透紙背的字時,心下有點悵然若失。
“我一早醒來,我哥就隨爺爺去戍邊了,他寫了什麼,王上?”蒙毅看了眼顧嶽的臉色,關心地問。
顧嶽把信遞給他,蒙毅接過,一行字映入眼簾:“王上,恬要做大秦最勇敢的將軍,護衛王上,護衛大秦。”
“他是個天生的將軍,他會成為大秦最年輕的戰神”,顧嶽看著滿枝頭的桃花,想起那個浪漫的黃昏,那張堅毅俊美的臉,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上了點溫柔。
歷史在一絲不茍地向前推進,兩年後,暗流湧動的朝堂最終沸騰,昌平君為首的新勢力向呂不為發起了沖擊,作為嫪毐案的直接牽連人,偽造嫪毐假太臨身份的始作俑者,一手遮天的大秦王上的相父,遭到了新興勢力強烈的彈劾。
顧嶽對這個面貌清和端正,才華橫溢,用超越商人甚至政客的大眼光,親自佈局,周密運作,一手把始皇帝這一支推上王位的相父,其實心下是很欣賞和敬佩的,對他的結局,總感到很遺憾。
但好像也沒什麼辦法,呂不為是個天生的冒險家,非常有表現欲的政治家,他從來都是高調地活著,從掛在城門的《呂氏春秋》千金挑一錯字的舉動中,就可見一班。
寧願喝下□□,也不孤苦伶仃,默默無聞,老死山野,這是屬於呂不為的驕傲。
大秦帝國依舊按部就班地繼續強大,呂不為的時代剛一落幕,文昌群和尉繚便身著嶄新的三公服飾,華麗麗地又開場了。
而李斯,也升至客卿,加入了秦王的顧問集團。
顧嶽正式進入了始皇帝苦逼的親政生活,每天坐在大殿上開完大會,回到內殿繼續跟顧問團開小會,開完小會便孤單單一個人,眯著眼睛看那重一千斤的竹簡奏對。